“那這和我去聽他的戲有何關系?”
“這麼一個怪人,我倒是不希望你去接觸,畢竟你年齡還小,萬一不知道被誰教壞了,我死了怎麼跟你娘交代。”
宋盛丞的眸子中閃着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淚光,提起那個妹妹,總是叫他忍不住心疼的。
“舅舅不喜歡他…也不許我喜歡他,我自然知道舅舅是為我好的,我不會與他太過親近,我隻是覺得喬老闆他唱的确實不賴。”
有了小姑娘的保證,宋盛丞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畢竟小姑娘的親爹,也就是他那個妹夫……就是個戲子。
“好,隻隻長大了,舅舅相信你能處理好。”
宋盛丞難得的朝台上叫了一聲好,盡管叫的不是時候,可這台下的人大多都認出來他了,也跟着他連連叫好。
一時間,台下人的聲音都蓋過了台上人的戲腔……
而宋盛丞口中的那個怪人喬孰月,卸了妝後,穿着一件白色長衫正走在街上,瞧見沒收的面攤,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朝着那老闆叫了一聲,“來碗面,啊不,兩碗。”
那老闆應了一聲,不一會兒就給他端上來一碗,“您稍等會兒,剛出鍋的好吃,您吃完這碗我再給您煮。”
“好!”喬孰月也不廢話,拿起筷子在碗中攪了攪面,就往嘴裡塞,絲毫沒有剛才那會兒在台上的模樣。
見人吃着,那面攤老闆才開口道:“喬老闆,您這都是第幾次來我這兒吃面了,往日裡不都是晚些時辰嗎,今兒個這怎麼來的這麼早?”
“這不是剛下台沒一會兒嘛!孫成雲孫老闆他娘前天兒剛咽的氣兒,今兒個本來定的是他,可人家家裡出這麼個事兒,叫誰去說服他今兒個去台上唱戲呢?這不,就托我去唱了一出玉堂春。”
喬孰月往下咽了兩口,看着桌上的兩頭大蒜,毫不猶豫地拿起一頭剝出一瓣來塞進嘴裡。
面攤老闆也不是沒見過這麼吃的,卻還是調侃道:“人家角兒不都是個個都愛惜着自個兒的嗓子嘛,嘿!您可倒好,啥都能吃,沒個忌口的。”
“喲,你還說上我了,你再說這頓我可不付錢了啊!”
“诶诶诶!别介啊!喬老闆您怎麼說也是北平梨園行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吃面不給錢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豈不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那也是你的問題,我就吃口蒜你就這麼埋汰我。”喬孰月道。
“喲,那是小人的錯了,掌嘴掌嘴!”
這般說着,那面攤老闆還真往臉上呼了兩巴掌。
喬孰月見他來真的,着急道:“您可别這樣,叫人看着還以為我欺負你了,我可丢不起那人。”
面攤老闆擦了擦桌子,緩緩道:“我這做面的手藝怎麼樣我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除了您還有誰來捧我場呢,您心善,是個好人。”
喬孰月放下筷子,皺眉道:“我就來吃個面,你何必說這些話呢。”
“您對我的好,我記着,我閨女現在也慢慢恢複過來了,多虧了您的記挂和照顧,欠您的我會一直記着的。”
說罷,那面攤老闆往地上一跪,朝着他磕了個響頭,“我胡三兒在此立誓,以後一定會報答喬老闆您的!”
喬孰月将他扶起來,道:“我不需要你的報答,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的道理你也不用同我講,你隻需當我是個見不得人間疾苦的人就行了,再說了,我的能力有限,真正幫你的,也是你這出來賣的一碗碗的湯面,我隻不過是買你面的一個客人而已。”
那胡三兒抹了把眼淚兒,被扶着坐在凳子上,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喬孰月拿出幾塊大洋放到桌上,撂下一句:“面錢。”
就轉身走了。
胡三兒拿起桌上那幾塊大洋,望着喬孰月離開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盡管外界是如何說他的萬般不好,可真的和這人有過交集後,才明白那層虛的、在外人眼裡的形象,是假的不能再假的東西了。
喬孰月離開後就去孫家吊唁,畢竟來上海是叨擾的人家,要離開了,怎麼着都得去和孫成雲知會一聲,剛到門口,就看見白燈籠被人拽了下來,那人看背影像是個彪悍不好惹的,不過喬孰月可是個膽兒大的,扭頭往院裡看去,十幾個穿着孝服的人,就看着自家的白事被人這麼嚯嚯,那孫成雲在院裡被人攙扶着,吓得失神也不敢上去攔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