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天光正好,他借着光,頭一次這樣近距離清楚地看清了小宮女的臉。
陳懷衡伸出手指,往妙珠白嫩的臉上戳了一下。
妙珠感覺臉上癢癢的,下意識伸手去打,然而才剛打下去,她幾乎也是在此刻就清醒了過來。
她睜開了眼,擡起頭來,就發現了近在咫尺的陳懷衡。
那雙眼睛在她眼中一如既往陰沉,她被駭了一跳,心好懸沒從口中跳出。
他直起身,覺嗓間微啞,輕咳一聲,冷聲道:“朕讓你來讀書,你便是這樣來讀的?”
妙珠看了看桌上被墨暈髒了的書冊,又看了看面前的陳懷衡,慌忙開口解釋:“奴婢實在是......實在是太累了......”
再加上這東西實在是太難了,看不懂啊,越看不懂,腦袋越是發暈打轉。
犯困便犯困,還叫陳懷衡抓了個正着。
陳懷衡看到她的側臉蹭上了墨筆的痕迹,一小塊痕迹,在她的臉上格外顯眼。
她嘴巴裡面斷斷續續解釋着什麼,他反倒是懶得聽了。
陳懷衡沒提醒她臉上的髒污,隻是看着桌上的書道:“方才還舍不得打圈呢,現下就弄成了這般。”
妙珠看着桌上被墨筆暈染得不成樣的書,後知後覺生出惶惑,方想說些什麼,卿雲就從外頭進來了。
卿雲見到妙珠坐在椅上,而陳懷衡站在一旁,錯愕片刻,不過,也隻是片刻,她很快就走到了陳懷衡面前禀告,她道:“陛下,太後娘娘來了。”
陳懷衡回了主座,妙珠聽到太後來了,将墨筆放回了原位,可看着手上那髒掉了論語又犯了愁,隻聽陳懷衡發号施令:“到時候拿去外頭丢了。”
髒得沒樣了,還留着做什麼。
妙珠應了聲,将這東西拿走,卻又不知先要藏去哪裡,卿雲看出她的為難,接過那髒了的書籍,又點了點她的臉,小聲提醒道:“髒了。”
妙珠猜出臉上染了墨,伸手去蹭,然而墨迹已經幹涸,再也蹭不幹淨了。
太後要來了,她也沒辦法離開,隻好站到了陳懷衡身邊縮着。
卿雲禀告過後就退了出去,引了孝端太後進殿。
今日太後親自前來,便是同陳懷衡說起過幾日賞花宴的事情。
陳懷衡下了主座同太後面對面而坐,妙珠縮着腦袋上前為兩人斟茶。
太後記得妙珠。
若是算起來,陳懷衡還陰差陽錯為她罰了兩回華甯,是以,她對她自然是有些印象,可記得上回中秋家宴上,陳懷衡分明說是要罰她的,然而人現在完好無損服侍在這,身上沒見得有哪裡不好。
而且,她那臉上怎麼回事?是墨迹?一個宮女臉上怎麼會弄上墨,皇帝瞧着竟也沒有發作的意思。
太後心中納罕至極,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卻聽陳懷衡先行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笨手笨腳的蠢貨,方才磨墨弄髒了自己,母後不必介懷。”
太後收回了視線,不知陳懷衡是從何時開始變得這般大度善良,不過他既開了口,那她也不再繼續問下去,開口說起了正事。
她道:“過兩日我在禦花園那處攢了個賞花宴的局,京中閨秀過來不少,你到時候也來瞧瞧。”
陳懷衡直接拒絕:“公務忙,沒空。”
可太後此番前來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見陳懷衡不答應,她眉頭緊緊擰了起來:“大選你也不願意,不過這事暫也不急,總歸你還不曾弱冠。可再忙難道連半個時辰的功夫都沒有嗎?就隻是去看看而已,又不做些什麼。”
太後連連歎氣,滿面愁容:“你皇祖母也為你擔心,跟我提起了好些回這些事。”
太皇太後說,陳懷衡十四歲就已開始失.精,可見是早已長成了個男人了,可如今都四年過去了,不見其寵幸過哪個宮女,又或者是有選妃的迹象。
他是帝王,既有了生理需求,解決便是,年紀輕輕這般憋着,火氣難道不大?
太後忽地想起了一年多前離開皇宮,離開了京城的女子,她眸中露出了幾分驚駭,道:“莫不是在等着甯煦......”
妙珠沒想到在此刻又聽到了方才卿雲未曾說完的八卦趣事,不禁側耳凝神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