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雲知臉色煞白，猛地推了他一把，兀自笑了一聲，搖頭道：“不！不可能，一定是你的人搞錯了！”

蕭千落重新抓住他的手，認真看着他：“若是沒确定的消息，他們根本不敢送到我這裡。”

孟雲知像是沒聽到一般，仍喃喃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會是聶語琴？她手無縛雞之力，她隻是一個無依無靠逆來順受的孤女而已，她沒有任何親人！”

“她生得卑微，死得潦草，她隻有我一個，除了我，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在意她！”

說到最後孟雲知也漸漸不自信起來，無聲流着淚，回想起秦雙雨的性格和過往，樁樁件件，點點滴滴，無一不是歸鴻覆滅後聶語琴的人生寫照。

甚至最後的死亡方式，同歸鴻山莊一樣，也有着宿命般的巧合。

蕭千落不顧他的掙紮，将人緊緊摟在懷裡，十分後悔就這麼貿然揭開了他的傷疤。

“對不起！對不起！”他用下巴輕輕蹭着猶帶香氣的柔軟發絲，一遍一遍撫着他的後心處。

懷裡的人漸漸安靜下來。

許久之後，孟雲知坐直身體，往後退了些許，仍是淚眼婆娑的樣子。

他擡起衣袖胡亂擦了一下，忐忑不安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誰，她從未同我說過，就算，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是聶空的後人，可我也不知道歸鴻心訣在哪裡，我沒騙你！騙你我天打雷——”

蕭千落伸出一掌，倏然按住了他的雙唇，眼中滿是心疼：”别說，我相信你，不許這樣說！”

哪怕知道他曾經滿口謊言，将他耍得團團轉，他也不想将這種字眼跟他聯系到一起，不想他遇到任何不好的事情。

指下觸感柔軟，溫熱的鼻息輕輕灑在掌側，勾起一絲癢意，令人相當難耐，可現在不是可以任性纏綿的時候。

蕭千落挪開手掌，拇指輕輕蹭着他的頰側，柔聲道：“你想說嗎？想說便說，不想說便睡一覺，睡醒之後再做打算。”

孟雲知搖了搖頭，除卻穿越，将他自來到這個世界後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說與他聽。

“所以，你那時剛恢複神智便遭遇了刺殺？”蕭千落蹙眉問道。

其實是正遇刺殺時他穿越了過來，不過這種神鬼之事沒必要宣揚，與原身與任何人都無幹系，說出來隻會讓情況更加複雜。

孟雲知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說法。

“那你畏懼幽閉和火光，不敢殺人，怕都是那場刺殺造成的吧？”蕭千落又問道。

“的确是，前一陣子在七清山，我跟小師弟也提過這個問題，他說是身體的驚怖反應，沒什麼好的方法，隻能慢慢克服調理，所以幫我灸了一次，又給我帶了些安神的丸藥。”

“你那時還那麼小——”

卻直面了一場生死，最親的人慘死在自己面前，臨死前還護住了自己，任誰也無法安心接受。

蕭千落越想越心疼，又将他拽過來抱在了懷裡。

“沒事，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孟雲知反過來安慰他道。

除了身體本能反應和偶爾做噩夢，他已經能平靜地叙述整件事情了。

兩人側身躺在小榻上，有些擠，蕭千落伸手拽過一條毯子，搭在了他的肚腹處，聽他慢慢講着。

接下來便是改名死遁，被師父帶走的情節。

莫辭州。

蕭千落在心裡嚼了嚼這個名字，想起暗衛查到的消息，猜測聶語琴很可能在前幾年就聯系上了他，父親的舊時好友，所以才能在關鍵時候順利托孤。

石鳴山的生活雖然伴随了他整個童年和少年時期，但孟雲知并沒有說多少，本質與這些事情無關。

再接下來，便是從接到那封家書開始了。

聽到這裡，蕭千落身體僵住了，詫異問道：“所以，那天同我拜堂的人就是你？”

“嗯。”孟雲知忍着笑，又帶上一點委屈，“我那天中了藥，一點力氣都沒有，結果你還老是想把我甩開，氣死我了！”

蕭千落簡直不知該說些什麼好，若早知道是他——

那時還不認識他，就算早知道換了人，也隻會将他捆起來，然後去尋禦史府的麻煩。

“所以我抓你抓得很緊，而且摸到你手上有個坑，後來在樹上，我們第一次……”

“第一次那個的時候，我又摸到那個坑了，一模一樣的位置，那時我才懷疑你的身份，驚懼之下将你推開，最後反倒自己掉了下去。”

蕭千落想起來，那件事剛過去沒兩天，孟雲知便提出要退單，結果他做了什麼？

他強行按着将人狠狠輕薄了一番，雖然激動之下提前毒發，又被一拳揍吐了血，那也是他活該。

不過那次初嘗甘果的滋味，當真是好。

“就是這個。”孟雲知捏着他手上的小凹坑，問他道，“這是怎麼弄的？是在戰場上留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