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别墅,碩大的歐式噴泉循環噴射着一股股瑩透的水柱,水柱溫柔地纏繞過潔白的天使雕塑,順勢落回圓形承水盤中,又沿着邊緣的凹槽蜿蜒流下,形成流蘇般細密的水簾。
霍岩軒面前立着一個木質畫架,手裡捏着塊吸水海綿在畫頁中的噴泉旁輕輕揉觸,視線移到噴泉旁邊的人影時動作忽而凝滞,停了下來。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捏緊拳頭,猛然将畫頁抽出,揉成紙團抛向草坪,紙團在空中劃出一道弧抛物線,墜在草裡,跟其他紙團來了個對對碰。
旁邊微欠着身的秦喆掃了一眼,那邊的草坪扔滿了紙團,已然堆成了一個小山丘。
紙團上畫着的都是同一幅畫,除了噴泉旁邊的人沒有畫臉,其他都畫好了。
沒有失誤,為什麼要扔掉呢?
雖然明确知道眼前的人心情不好,但秦喆已經在這裡站了好久了,再曬下去,太陽怕是會把他曬化。
他試探地上身前傾:“少爺?”
“嗯?”霍岩軒将畫筆丢進筆洗,斜睨過去,眼神涼飕飕的,“所以我讓你查了那麼久,你就回我三個字,‘查不到’?”
秦喆額角抽了抽,他明明有理有據說了一堆。不過他已經習慣了,少爺向來如此,不足為奇。
“少爺,我先暗中找人查了,但那個房間外面正好是死角,我去跟他們溝通,他們說監控全部失靈,并沒有留下那天的數據。”
霍岩軒冷笑:“失靈?你信嗎?他們犯了那麼大的錯,怎麼敢承認?”
“可是他們的确沒有,監控室有一台老闆監控,無法被員工操控,當天十點半監控就已經已經壞了,找人修理,控制也總是閃退,現象詭異。”
“你不會想跟我說鬧鬼了吧?”
“……不是。”
“那怎麼辦,我就是要知道。”
“可是真的沒辦法,少爺,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如您告訴我,我也好另想辦法。”
聞言,霍岩軒一頓,語氣驟然僵冷:“這不是你該問的。”
“好,所以少爺還是要查嗎?”
“……”
霍岩軒語塞。
不然呢?
敢給他下藥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要不是那個下藥的混賬家夥,他至于跟那個蠢男人秃噜到一塊兒去?
在此之前他的私生活幹淨到連一個暧昧對象都沒有,更别說平白無故跟人滾到床上,這種事對他而言荒謬絕倫,卻真的發生了。
那個暗算他的混蛋簡直缺德。
想到這兒,他仔細回憶那個人的臉,腦海卻隻出現一張模糊的、包裹嚴實的臉。一看就是做賊心虛,早有預謀。不知道飯店安保幹什麼吃的,居然沒給那個鬼鬼祟祟的家夥揪出來!
見他半天不發話,秦喆輕聲詢問:“少爺?”
“嗯?”霍岩軒回神,起身往噴泉的方向走,“先查吧,查不到再說。”他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
秦喆颔首,沉穩的面部卻流露着些許無奈。霍岩軒看了眼課程表,下午有專業課,他想回公寓睡個午覺,于是便讓秦喆把他送過去。
一路上,霍岩軒都在思索要吃什麼,想到那個男人開門呆愣的表情,他的嘴角便忍不住往上牽動。
然而,打開門,房間裡異常安靜,落針可聞。
霍岩軒喊了一聲,無人回應。
他掃視着室内井井有條的陳設,腦海蓦地冒出一個想法,繼而渾身一激靈,踉跄地沖進卧室,在看到靜靜躺在角落的褪色行李袋後,他緊張的肩膀松懈下來,很快又湧起一股無名之火。
他這麼多天逼自己不去想那個男人,對方不僅一點都沒感覺到,還有心情出門?他出門做什麼?跟誰一起?之前樓下那個穿淺藍色衣服的女孩嗎?
心突然抽了下,霍岩軒眉心倏地收緊,眼神暗了下來。
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撥通了粟承的電話,手機自帶清脆悅耳的鈴聲,與牆壁上的複古挂鐘交互嗡鳴。
振動聲在腹部的口袋傳出的時候,粟承正在出一份炒河粉,鍋裡滋啦作響,辛辣的油煙嗆得他眼圈發紅。這些天粟承仔細做過功課,海城的食物偏辣,來美食街的學生多為女生,大都喜歡精細的食物,比如酸辣粉,泡椒米線什麼的,隻賣馄饨并不太掙錢。
于是粟承将馄饨和米線結合,還順帶加了麻辣炒粉。畢竟天氣越來越熱了,湯多的食物漸漸歸落為冷門。
面前漂亮的大學生顧客正在等餐,粟承颠着勺,一邊打包一邊不安地摸出電話,看到來電頭像顯示,心都涼了半截,汗毛根根豎起。
他慌裡慌張打包好食物,背過身接了電話。
“在哪裡?”
“我,我,”粟承不擅說謊,眼神無措地向四周張望,目光穿過密集的人群,看到一塊顯眼的火鍋店招牌,脫口而出:“火,火鍋店。”
“定位。”
“我,我我我。”
粟承正語無倫次時,鼻腔突然鑽來一陣清香,他蓦然擡眼,眸中男生倒映出一張文雅俊秀的面孔。粟承怔了下,又看了眼電話,趕忙說了聲好,把電話挂斷。
“對,對不起,這裡先打烊了。”粟承歉疚地看着面前的男生,随後準備來買的學生聞言失望地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不是才十點嗎?”男生并沒有走,看着滿頭大汗的粟承,語氣溫柔,“怎麼,不認識我了?”
粟承被春風般的語氣弄得恍了神,突然記起,對方就是那天在玉蘭樹下偷拍他的男生,他恍然大悟,咧咧嘴:“記得,記得的。”
兆遷鄰輕聲道:“你在這裡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