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承穿梭在原野,浮動的暗香無形将他環繞。如潮夜色漫過每一寸留有夕陽殘溫的土地,揉碎了雲層。
失色景物同他擦肩而過,夜風撲面而來,夾雜着地面蒸烤出來的濕熱氣息。粟承腿腳發軟,不得不放緩腳步。
十分鐘。
少爺限他十分鐘出現在他面前。
明明心裡是充滿抗拒的,但一想到對方威壓的眼神,他就不自覺怯弱了,刻在骨子裡的畏縮使他開始狂奔,連手臂的疼也忽略了。
他實在累了,便停下來,枝繁葉茂的地帶黑魆魆的,連最後一點霞光也失去光彩,透着滲人的陰森。
粟承步伐忙亂地小跑,離家門口十米的位置蓦然停下。
他望見一抹熟悉的男性側影。對方坐在行李箱上,微仰着頭,視線落在遠處的雲絮上。暮光灑在他優越的面龐,洗禮出幾分孤寂的味道。
粟承放慢了腳步,輕輕走到了霍岩軒面前。
“少,少爺。”
走神的人轉過頭來,理所當然将行李杆傾斜,示意粟承拖着。粟承順從接過,擡頭看了眼,磕巴地問:“少爺,去,去哪裡?”
“你從哪裡來的?一股油煙味兒,熏死了。”
“啊?我…”粟承嗅了嗅自己,的确有股柴煙味兒,應該是燒烤時沾到的,他抱歉地縮了縮肩膀,“少爺,您…您怎麼來了?”
霍岩軒斜睨他:“我不能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隻是他們這裡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他怕招待不周。
霍岩軒盯着他看了會兒,問:“你去哪裡了?一身味道就算了,還灰頭土臉的。”
“就,就是跟朋友燒烤。”
“朋友?”霍岩軒挑眉,“我那兩個學妹?呵呵,難得有女生願意理你,還願意跟你看日出,你心裡美壞了吧?”
“沒…沒有。”粟承聲音顫了顫,他知道少爺在嘲笑他,可他從沒幻想過跟那麼優秀的女孩子有什麼,唯一一次逾矩,是對嚴萱産生了不該有的傾慕……他知道錯了。
“您不要這麼說,她們跟我不一樣。”
這樣回答隻是為了表達自己有自知之明,沒有不切實際的想法,但聽到這話的霍岩軒臉色卻忽然拉下來,涼飕飕道:“你果然癡心妄想。”
!!?
沒想到還是被誤會,粟承擡起頭,眼裡寫滿了無措,嘴唇蠕動了一會兒,卻被霍岩軒淩厲的眼神制止,也許是手臂太疼,又或許是他的眼神殺傷力太強,粟承覺得心裡被什麼紮了一下。
他沒了聲音,拉着行李箱往家門口的方向去。
霍岩軒在原地愣了兩秒,邊跑邊喊:“站住,你去哪兒!?我還沒說要去哪兒呢!”
粟承一怔,沒有停,悶頭往前拖行李箱。
“你什麼意思,讓你站住你發什麼脾氣呢,就是問你兩句至于嗎?你不就是心虛,難道我說錯了?别想了!這輩子都沒女的看上你,别把人家的善心當成對你有意思,别自戀了行不行?”
說着便一拽住粟承的胳膊:“跟我犟?誰給你的膽子?”
粟承大概是真的惱了,一聲不發,隻顧着掙脫他,畢竟是常年出力幹活的人,力氣并不小,加上霍岩軒也沒真的使力,所以沒幾下就被他甩開了。
他丢開行李箱,轉身就要走,霍岩軒反應迅速,再次将他拽住,好看的臉沉沒在暗下的夜色中。
“惱羞成怒是吧?”
粟承不說話,但劇烈起伏的胸膛和明顯的吸氣聲說明了一切。
他确實生氣,他想不明白,為什麼總把他想成沒有自知的人,他承認,當初對“嚴萱”動心的确是因為對方的善心,确實是他不自量力。可他已經受到懲罰了,那個痛苦的夜晚将他無知的幻想撕碎,烙上不可磨滅的恥辱印記,讓他至今恐懼,他哪裡敢再想有的沒的。
……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
“說話。”霍岩軒愠怒道。
“我,我沒有。”
霍岩軒幽深的眼神看着他,緩緩松手,嘀咕道:“早說不就好了,多簡單的事兒。”
說了也不信,要他怎麼樣呢?
粟承沉默片刻,轉頭問霍岩軒:“要吃飯嗎?”
“我不吃烤肉。”
“家裡還有幾顆馄饨,吃嗎?”
霍岩軒輕哼一聲,表示接受。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
粟承走進屋裡,爺爺躺在黑漆漆的屋子裡,聽見動靜,說:“你們來啦?”
“嗯,來了。”粟承笑着打開燈,霍岩軒朝老人問候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