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六，暖閣

蕭九念坐在窗邊，面前小幾上擺着一盆蘭草。他拿着小鏟子給蘭草松土。

沈潮平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忍不住提醒，“您是不是該給大公子個台階下，讓他來一趟？”

蕭九念擦着葉片，道，“大公子是誰？不認識。”

無情，真是太無情了。

沈潮平道，“二爺，您真不好這樣。馬上晌午了，大公子還沒過來，他是真生氣了。”

蕭九念撩起另一片葉子繼續擦，“出去請個唱曲的來。浮生日閑，真是難得清淨的一天。”

顧左右而言它。

沈潮平心道，看來今天還沒好，不知道這回要等多久。

依沈潮平的經驗，蕭九念每回把人往外推的時候，多是他覺得那人跟他走得太近讓他煩躁的時候。這些人中，有好些有骨氣的，大都會在傷透心後識趣地離開。幾天，十幾天，半年，幾年後，蕭九念回過神來開始有些後悔時，人早就跑沒影了。

可是蕭宴，沈潮平心想，總覺得大公子的反應和之前二爺的那些朋友不一樣。

“二爺，您會後悔的。”

蕭九念看過來，“你要是再啰嗦，我現在就讓你後悔長了條會說話的舌頭。一個時辰後我還見不到唱曲的，你登台唱給我聽。”

———

約一個時辰後，沈潮平帶了位曲藝女師傅回府來。

在一樓廳堂擺好家夥什，給蕭九念搬了把圈椅請他坐好，燃起淡香一攏，奉上清茶一盞。在蕭九念的堅持下，又往他懷裡塞了盤炒得金黃散發着香氣的葵花籽。蕭九念示意可以開始了。

曲藝女師傅剛要開嗓，有個清透的女聲闖了進來。

她說，“聖旨到。”

聖什麼旨，聖旨怎麼可能到。

沈潮平擡頭一看，真的有個束着高髻的宮廷女官站在那裡。那女官年約三十，雖不年輕，容色卻仍清麗。

再看蕭九念，手中拈起的一粒葵花籽剛破開殼。

女官舉起手中龍紋卷軸，朝蕭九念道，“女皇陛下聖旨到了。”

沈潮平撲通跪下，伸手拽了拽蕭九念衣袍下擺。

蕭九念道，“念就是了。還是說你想和這位女師傅一起，讓她給你伴個唱？”

沈潮平冷汗都要出來了。

他心道，二爺，那是女皇陛下的傳旨女官，和曲藝女師傅怎麼能混到一起呢。

那女官卻不見生氣，她說，“您還是這麼任性。要知道您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要禀給陛下聽的。”

蕭九念扯出一抹笑，說道，“受萬民敬仰的至尊女皇陛下，會有空聽區區一介草民說了什麼嗎？”說完表情刷地冷下來，他把裝葵花籽的小盤往桌上一頓，擡步走了。

送走女官和曲藝女師傅，沈潮平走去二樓。

推開門一看，蕭九念還坐在老位置，看着窗外結冰的湖面發呆。

“她說了什麼？”

沈潮平道，“陛下讓您元日那天去高台赴宴。”

蕭九念哼一聲，“不去。”

“于禮法上，陛下聖旨您得遵從。于那什麼上，陛下的話您也得聽。”

蕭九念看過來，神情是不加掩飾的憤怒。

“那什麼是什麼。蕭九念跟她有什麼關系？即使去了又怎樣，站在風裡聽她替四方祈福、祝百姓安樂嗎？”

沈潮平把聖旨展開，道，“陛下邀的不是蕭府二爺，是她親生的楚王。殿下去了，與女皇陛下母子團聚，是百姓同樂的盛事。”

蕭九念掃一眼聖旨，“别這樣叫我。她想見趙楚，讓她回到二十年前去北疆找去。剛出生不久就被抛棄，說不定早死了。”

“二爺，您得去。”

蕭九念指着他，“再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