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口揪着人,蕭宴問,“如何了?”
蘇禹卿說,“你是不是閑得慌。”說完,沈潮平剛好出來,二人客氣地眼神交流了一下,蘇禹卿整了整衣裳,“煩勞領我去見二爺。”
蕭宴也要跟着,被沈潮平伸胳膊一擋,攔在了門外。
沈潮平說,“二爺要和指揮使聊幾句,不宜旁聽。”
蕭宴心想,懶得摻和進你們的事。他說着借勢攀上屋頂,沈潮平眼睛瞪圓,低聲道,“下來。”蕭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掀開一枚瓦片。
——
屋内,蘇禹卿朝蕭九念大禮參拜。
蕭九念說,“不必客氣,請坐。”
蘇禹卿在蕭九念對面淺淺落座,“二爺找臣何事?”
他不稱‘殿下’稱二爺,但行的不是平輩禮而是臣子禮。蕭九念和蘇禹卿打第一照面就覺得這是個比自家笨蛋阿宴更懂得拿捏分寸的人,是聰明人,而且是長得格外順眼的聰明人。
蕭九念調過長洲的軍報,對蘇禹卿在軍中的經曆有大緻的了解。據他觀察,如若照着現在的勢頭發展,不出十年,這個蘇禹卿會成為大乾軍部大放異彩的人物,未來的成就不在老蘇國公之下。
“我記得幼年時,家父就曾帶兵平過長洲的匪亂,如今近二十年過去,這匪亂竟還治不了根,指揮使說說,原因是什麼?”
蘇禹卿起身,“臣不知。”
蕭九念擺手讓他坐下,“你們長洲是鐵闆一塊,上至統帥下至從小手裡走過的新兵,力氣往一處使,這點我也很敬佩。”
“多謝二爺誇獎。”
蕭九念說,“你耳朵不好使,我在損你們。鐵闆一塊不是忙着抵抗外敵,是忙着對抗朝廷。力氣都用在和朝廷掰腕子上了,是不是?”
蘇禹卿道,“臣惶恐。”
蕭九念笑,“你其實不用對我有這許多戒心,畢竟我如今既不是督事院辦案的人也不在朝堂上當差,找你來是想讓你提前提防着,許是你的同僚或是你長官和北疆逆黨有勾結。長洲的匪亂多年不平,想也知道其中的貓膩和油水,你無論是想獨善其身還是想更進一步,都要提早做打算。”
蕭九念自問已經足夠和善,如果蘇禹卿知道好歹,應該明白這算不上盤問而是提點。
蘇禹卿說,“二爺為何提點下官?”
蕭九念搖搖頭,無奈地指指屋頂,“咱們的檐上君子拿你當好朋友,這就是理由。”
——
蘇禹卿從暖閣出來,眼前蕭宴憑欄而望,正張着手掌描摹夕陽。
“都聽見了?”蘇禹卿走到蕭宴跟前,和他同樣望着遠方。也許是夕陽勾起惆怅,蘇禹卿說,“我有時真覺得我的人生處處都是差一步。”
蕭宴問,“什麼叫差一步?”
“幼時離家出走,終究還是舍不得母親,趕回來時母親剛去,我差一步。國公府派人來接,我恨透了我那個父親,死活不願見,等我回去時,連一句遺言都沒聽到,差一步。我和佛童從小就認識,十六歲那年我在軍中有了職位,我想和他挑明,沒敢。十八歲,佛童家裡長輩去了,我沒法說。如今買了宅子,想搬出國公府,想和他說明白我的心意,可現在真的是合适的時候嗎。”
蕭宴說,“為什麼不合适?”
蘇禹卿想着蕭九念給他的明示和暗示,他說,“也許我應該再等等,等到我當上正使,等到蘇家的人不敢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等到我變成更厲害的人,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護佛童。”
“禹卿,有人能等你五年十年,還能等你一輩子嗎?”
蘇禹卿想,蕭宴不明白,有些人太珍貴,容不得一絲僥幸。“萬一能呢,不需要一輩子,再有五年,五年就足夠了。”
“你想過沒有,可能現在就是最佳時間。禹卿,你若是喜歡人家,總得說清楚。何況,我和堯臣都覺得張先生對你并非無情。”
蘇禹卿被這句話說得眼前一亮,“當真?”
蕭宴說,“勞煩你照照鏡子,長成這樣的人就别患得患失了行嗎。給你出個主意,今夜必定是漫天星子,你去找張先生,用上你那拿不起筷子的演技,保準你馬到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