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不遂人願,最後被殺的人成了她自己。這丢人的前塵真是不堪回首,不提也罷。
幽媓捂臉,然後偷偷瞄那少女。
扶桑的風氣還不至于太開放,少女這種行為多少有點驚世駭俗,甚至可以說有傷風化。周圍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再然後,人群中猛地擠出來一男一女。
看來是那少女的爹娘。
兩人都面露尴尬:“别在這丢臉,趕緊回去!!”
少女嘴一撅:“我不走!明神還沒聽到我的祈願呢!”
她爹聞言,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這個小兔崽子!你怕不是要氣死我!再不走信不信我拖你走!!”
說着就動手,那少女被拖着,還頻頻回頭,喊得聲嘶力竭驚天動地:“明神!你聽到了嗎?你聽到我的祈願了嗎?!快回應我啊!!”
話音剛落,平地起風。
松苓花樹随之抖動,萬千花瓣簌簌而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明神……顯靈了……”
那少女回過神來,更是欣喜若狂:“爹!娘!你看!明神聽到了!!它回應我了!王上是我的了!王上是我的了!!”
她反複念着這幾句話,手舞足蹈地跑了出去,留她父母在原地瞠目結舌。隔了好一會兒,那娘親回過神來,露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完了!我兒嫁不出去了!這可怎麼辦啊?!”
而那父親也目瞪口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妻子滿臉通紅,最後憋出句:“那個……孩兒她娘,你别哭了……”
他嗫嚅着說:“說不定隻是起風了呢?”
……
在他們身邊,幽媓陷入沉思。
明神大人,正經的祈願你不理睬,怎麼淨挑這些傷風敗俗的回應啊?您老人家口味也太獨特了吧?
頭頂的明神依舊低眉垂目,神情甯靜又慈祥。
怎麼看怎麼諷刺。
幽媓深吸一口氣,心道,明白了,這是考驗我呢,您在考驗我的誠心呢,對吧。
然後露出不服輸的微笑。
沒問題,我一定至誠至善,包您滿意。
……
走出神殿,街上突然變得人潮擁擠,比方才來時更顯得熱鬧。尤其在靠近王城大道的地方更是人山人海,大家都喜氣洋洋的,像在翹首盼着什麼到來。
幽媓默默掐指算日子,以為自己忘了某個重大節日,直到有人在後面歡呼道:“是王上的隊伍!王上凱旋了!!”
然後,無數少女忽然沖出來,狂熱地哭泣尖叫:
“王上回來了!!王上回來了!!”
混亂中,幽媓被踩了不知道多少腳,少女們推搡着她蜂擁而上,湧到人群的最前面。
好位置,她想,從這個角度偷窺前世仇人,妙啊。
……
城門洞開,地脈震顫。
先是七十二面樂鼓合奏長号,三千環首刀叩擊胫甲,馬蹄與銅鈴齊聲鳴響,聲浪如潮,然後是禮祭的少年少女們載歌載舞,在王城大道灑滿祈福的松苓花和蘭心草,漫天飛香……
萬民夾道,彩绡飛揚,年輕的扶桑王騎着黑色駿馬踏上王城大道,燦金甲胄,銀發垂腰,臉覆花紋繁複的面具,露出半副俊美下颌,如天神臨凡。
他身前,是百官伏地參拜,玄色朝服連成肅穆潮水。
他身後,是萬千将士追随,呐喊聲響徹九重天。
……
如潮的歡呼聲裡,幽媓忽然失神。她仿佛看見他側眸向自己看來,那一瞥如越經萬千歲月和星辰,落入她眼底。
“王上他看我了!!他看我了!你看到沒有?我的願望實現了!我的願望實現了!!”
身後,那少女興奮地尖叫,幾乎昏厥過去。
幽媓琢磨出了點門道。
她發現,但凡和這位扶桑王沾邊的事,明神好像都特别關注。上一世,她眼睜睜看到明神的神迹在他身上出現,而這一世,一個花癡他的少女也能得到明神垂憐……
所以說,隻要她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就能得到明神的垂青,也能幫助族人擺脫厄運?
好結論,我可真是太聰明了。她心道。
可很快又犯難——接近他可比天天去神殿上香難多了,畢竟神殿容易進,王宮可不是誰都能去的。而且,聽說這位扶桑王心思多疑,很少有親近之人,又深居簡出,非重大場合幾乎不會露面……
這可怎麼辦呢?
就在這時,背後忽然傳來議論聲,似乎是幾個輾轉異鄉的外地人,對扶桑的情況尚不熟悉——
“這就是你說的扶桑王?”
“是啊!威風吧?據說他十三歲時就打敗了蒙秦!”
“威風是威風,可惜是個短命鬼,你說他這既無王妃也無子嗣的,王位又能交給誰來繼承?”
“這個嘛……聽說是要傳給他姐姐……”
“什麼?傳給一個女人?!滑天下之大稽!難道王族裡都沒有男人了?”
“唉,這也是沒辦法嘛,畢竟隻有她繼承了扶桑王血,要不是這扶桑王短命,也不至于急着傳給她……”
……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