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祭神大典如期舉行。
樂師們奏起神樂,舞者手持雉羽幹戚應律起舞。神獸拉着神子的黃金塑像經過廣場,人潮如海,歡呼連天。
身後,十二位黃金騎士擡着站在轎辇上的大司命,他身披白色祭袍,沐浴在金光之下,鐘鼎聲響起,大司命向天捧起重虞劍,高聲道:“天佑扶桑——”
“天佑扶桑!!”
人群也随之歡呼。
遠處,青胤正站在奉淵塑像前,等待着從大司命手裡接過重虞劍。這是大典裡至關重要的環節——神劍将被身負扶桑王血之人開啟,以此祭天,問國運。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然而就在大司命的隊伍行至扶桑王面前時,意外卻陡然降臨……
當時,大司命背對人群,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危險,隻有青胤意識到不對——隻見人群中飛出一道暗箭,伴随着淩厲的破空聲,向大司命呼嘯而來!
他猛一擡眉,喝道:“老師小心!!”
大司命應聲而倒,索性并未受傷——青胤已經下意識将他推開,箭尖擦着他鬓邊掠過,剛好擊中身後奉淵塑像。
人群嘩變。
尖叫聲此起彼伏,神獸受驚而躁動,黃金騎士們也站立不穩,跌倒在轎辇上的大司命眼睜睜看着重虞劍從手中滑落,瞬間就消失在了底下混亂的人群中。
他驚出一身冷汗,也顧不上其它:
“王劍!!護王劍!!”
青胤臉色微變。
重虞乃扶桑立國之本,是鎮國之寶,眼看它沒入人群不知所蹤,他焦急不已,卻一時無計可施……
然而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少女的喊聲——
“找到了!王劍在這裡!!”
是羅泱。
方才,她在混亂的人群中奪過王劍,聽到大司命失态的喊聲,便趕緊将它高高舉起。
衆人聞聲望去,隻見她妝容狼狽,頭發散亂,小臂上被擦破一道淋漓血痕,那血落在重虞上,劍身泛出幽幽藍光。
這……這是……
“扶桑王血?!”
若說重虞是利器,扶桑王血便是開啟利器的唯一鑰匙。隻有王血能喚醒重虞,也隻有身負王血之人才能繼承王位。
青胤驚愕地看向羅泱:“你……”
就在這時,相胥忽然想起什麼。
“王上!是扶桑王血!是先王遺落在北地的公主啊!您還記得她嗎?”他驚喜交加,大聲道。
衆目睽睽。羅泱也愣在原地。
什麼公主?他們在說什麼?
而青胤的表情則變換了幾次,從最開始的茫然到驚愕,再到猶疑不定……
最後,他轉過身,羅泱看不見他的神情,隻聽到他說:“将此女帶回宮中。”
……
“然後呢?”
幽媓聽得津津有味。
羅泱喝了口水:“然後啊,我就被關在宮裡了。青胤疑心很重,他派人去了北地,把我的身世查了個清楚。”
原來,早在二十多年前,年輕的相楚在北地征伐,意外與軍隊失散,受了重傷,幸而被一奚女所救。
兩人私定終身,珠胎暗結。
後來,戰争結束了,相楚便派人去北地尋找那奚女,卻始終沒有找到,他還為此惆怅許久。
卻不知,那奚女左等右等,等不到心上人歸來,以為他已經死了,便帶着腹中胎兒遠走他鄉。
這段往事發生在相楚與黎姜聯姻之前,被塵封多年,隻有當時随相楚北征的相胥還有印象。後來,青胤病重,王族中無人繼承扶桑王血,相胥想起這件事,又多次派人前往北地找尋這位遺落的公主。
他沒想到,她已改了姓名,來到扶桑。
立嗣之事迎刃而解。
幾日後,青胤召見羅泱。
羅泱仍記得那一天,他端坐在王座上,身着墨色華袍,銀發逶迤曳地,眉目清俊,高貴威嚴。
“想必你也知曉了自己的身世,”青胤說,“你是父親征伐北地時的私生女,與我同父異母。”
羅泱點點頭:“是。”
“我活不了多久了,”青胤直截了當,“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血親,我死以後,王位應交由你繼承。”
羅泱愕然。
她連禮儀規矩都還不會,哪能去做扶桑的王?
“我恐怕……”
然而他打斷了她的話,語氣裡帶着不容置疑的堅決:“從今以後,我會親自教你為君之道,不要讓我失望,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