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雲抱拳朝蘇子玉揖了揖,歉然道:“蘇兄,哎,鄙門中風長老就這麼個性子。說話口無遮攔,為老更是不尊。不過他并無惡意,還請蘇兄莫要放在心上。說來是我商雲管教不力,禦下無方,此番讓蘇兄見笑了。”
蘇子玉十分勉強地笑了一笑:“哪裡哪裡。風長老年紀雖長,心性卻如少年人一般活潑,言談有趣,十分可喜。”
商雲不由對蘇子玉肅然起敬了。這京城的公子哥涵養當真了得,這也能昧着良心說好話,真是了不起。
風長老的降維打擊,顯然還是對蘇子玉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成噸的傷害。逛園子的時候,蘇子玉的話明顯少了很多。
走過夏園,蘇子玉便推說自己有些勞累了,想要好好歇息一會兒。
一行人便往廂房所在折去。
千絲門如今作為江湖中小有名氣的醫廬,每個月也有那麼三兩個江湖好友拜訪。因而廂房都是一早預備好了的,直接入住便可。
暮煙推開門,将蘇子玉請進去:“蘇公子可還滿意?”
進門是一個寬敞小廳,可會客可進餐。中有一道做工精美的屏風,轉過屏風,又是一片竹簾,撩起竹簾,乃是休憩之所。臨窗擺了案幾,可彈琴可讀書。窗外還有一個小湖,湖邊花草爛漫,鳥鳴清脆。
蘇子玉難得說了幾句真心話:“此處寬敞舒适,布置典雅,窗外風景宜人,滌蕩煩憂。商兄實在是費心了,輝之感激不盡。”
商雲拱拱手:“在下應盡之誼罷了。”
暮煙退出來,又打算再安置林霜寒。
蘇子玉忽道:“暮姑娘,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暮煙道:“蘇公子但講無妨。”
蘇子玉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林霜寒一眼,方對暮煙道:“在下右手如今使用不便,伺候起居的人也還未到。這幾天,恐怕還要麻煩我的未婚妻林姑娘,就近照顧。不知可否将林姑娘的住處,安排得近一些?”
暮煙瞅一眼林霜寒,後者沒有吭聲。
暮煙心下尋思,既然林姑娘也未拒絕,不如便成人之美,遂應道:“這好辦。正好這院落還空着幾個房間,不如就将林姑娘安置在…”
忽然間商雲劇烈地咳嗽起來。也不知被什麼嗆到,咳得臉紅脖子粗,眼裡幾乎都要咳出淚來。
蘇子玉關切道:“商兄,你沒事罷?”
商雲一面咳,一面擺手道:“咳咳…無…無妨,咳咳咳咳…你們…繼續…咳咳…不必…咳咳咳…不必管我…咳咳咳咳咳…”
暮煙趕緊給他奉了一杯茶。
商雲接過茶水,趁機看了林霜寒一眼。後者臉上沒什麼表情,對蘇子玉的這個提議,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商雲心中忽然就很有些不爽快。
這江湖中不說全部,那至少八成的江湖友人,都知道林霜寒是他商淩言的前未婚妻啊。
好嘛,現在十年未見的故人終于登門了,卻是為了要他給現任未婚夫解毒。這也就罷了,這現任未婚夫竟然還敢在他的山門裡堂而皇之地要求同住一個院落?
蘇子玉啊蘇子玉,你那是為了什麼右手方不方便嘛?你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商雲覺得不爽,很不爽。
今兒這事要是傳出去了,他商淩言在江湖中還要臉不要?難道真要坐實那“江湖第一好人”的雅号?
一杯茶喝完,商雲也不咳嗽了,開口道:“蘇兄,真是對不住。我們千絲門嘛,向來是男女弟子分開居住。男弟子住西苑這一塊,女弟子住東苑那一塊。所以林姑娘嘛,得住到東苑去。”
他這一番話,說的是有鼻子有眼。暮煙卻不由詫異地看了自家門主一眼。
男女弟子分苑而居确是事實。但蘇子玉這個院子是專門撥出來給客人住的,與弟子的廂房隔得甚遠,并不分什麼性别。
“哦…”蘇子玉緩緩道,“原來還有這樣的規矩…隻是我這右手着實不便,不知門主可否通融通融?”
商雲慢條斯理道:“按理說,蘇兄遠來是客,在下本不該為難。隻是嘛,本門月長老執法甚嚴,向來是說到做到。在下雖為門主,卻也不好違逆啊。”
暮煙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月長老嘛,确然某些方面是挺嚴厲的,但絕不是在這個方面好不好。而且門主你違逆月長老的時候還少嗎?!門主你不記得了嗎?你昨天還把月長老氣得嗷嗷叫啊!
蘇子玉聽了商雲這麼一番話,也不好再堅持。他本來就是有求于人,怎好還搞特殊待遇?
但是蘇子玉也沒應承下來,而是看向了林霜寒。
商雲的目光同樣也瞟向了林霜寒。
暮煙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戰火波及。
林霜寒後知後覺,發現兩個人都在瞟着自己,遂沉吟道:“嗯,不知商門主能否通融通融…”
蘇子玉神色頓時一喜。
“…容我住到幼時曾住過的那個院落去。”
商雲立即應下:“林姑娘,好說好說。”
蘇子玉緩聲道:“這月長老執法甚嚴…”
商雲正色道:“月長老執法雖嚴,卻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林姑娘幼時曾在千絲門住過一段時日,月長老想來也會理解的。”
蘇子玉:“…”
“咳,”暮煙咳嗽了一聲,“蘇公子不必擔憂,我撥兩個弟子特來伺候。您好生歇息,我們就先退下了。”
蘇子玉一言不發,隻帶着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斜睨着商雲。
然則商門主何許人也,桃花眼眯了一眯,一拱手:“蘇兄好生歇息,在下便先告退了。”
說罷,若無其事地轉身,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