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玉到底是忍不住:“商門主,你、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蘇子玉的語氣到底是松軟了幾分:“并非是蘇某有意扣留門主的信件,隻是商門主寫信來那會兒,郡主正是昏迷不醒、生死未蔔的時候,故而那些信件送到了陛下手中。”
“為着郡主的性命之憂,陛下一直對千絲門深惡痛絕,見到商門主你的來信,自然是勃然大怒,這才下令統統燒毀。”
商雲果然一頓:“生死未蔔?”
蘇子玉道:“那時郡主剛被陛下救回,還未種下同妄蠱,隻能靠太醫院續命。可太醫院的禦醫們哪裡又見識過這種江湖裡的手段……”
他着意在“手段”二字上加重了語氣,觀之商雲的表情,果然是又晦暗了幾分。
蘇子玉一頓,話鋒一轉:“故而為了更好地照顧阿落,陛下這才為我與阿落賜下婚約。蘇某自然也知道門主與阿落是青梅竹馬的情誼,本該有自知之明。隻不過嘛,那時阿落醒後絕口不提過去的往事,似乎積恨頗深,故而蘇某這才……”
“閉嘴!”
商雲忽而低喝道。
蘇子玉從善如流地閉了嘴,他微微一笑:“蘇某口無遮攔,惹了門主的不快,真是對不住。”
他緊接着道,“蘇某想說的話說完了,門主要用什麼手段不必客氣。蘇某常常自恨不能與阿落感同身受,今兒托門主的福……”
他話未說完,瞳孔驟然收縮,那根銀針從商雲手中疾射而出,徑直往他額間射來!
蘇子玉下意識極力将頭往一旁偏去,但因身體不能動彈,實在是收效甚微。
緊接着但覺額間一點刺痛,随後那銀針順着滾落在他胸前。
風吹林葉,光斑時隐時現,那銀針上折射的光芒便也時而隐沒,時而刺眼。
商雲面上仍舊是閑閑的笑意,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他。
“你……!”
蘇子玉但覺渾身的冷汗冒上來,極度緊張。這會兒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額間似乎有些麻癢之感。
“你……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手段告訴阿落!”
商雲終于哂笑了一聲:“蘇公子嘴上說得那樣漂亮,商某還以為蘇公子真的不懼呢。”
”放心好了,不過隻是普通的銀針,給蘇公子留做個紀念罷。”
商雲擺了擺手,閑庭信步地出了院子。
于蘇子玉而言,在南疆的這些日子是極度不快的。
因着身體無法動彈,總有受人擺布之嫌,故而總覺得時間格外漫長。
這樣十天過去,他的傷勢恢複,便迫不及待同林霜寒提出離開。
“啊,原來已經過了十天了。”林霜寒倒有些意猶未盡。
她在這兒是格外的快活。
她是頭次來南疆,正是新鮮得緊。花無豔雖是長輩,卻又從不管束她,故而上天下海,那真是由着她随處折騰。
這幾日也正是天公作美。連續幾日天朗氣清,湛藍的天色倒映在卧龍湖深沉的水波之間,渾然一色。
如此輕松惬意,比之在宮中不知好了千倍萬倍。
就算是與在千絲門的日子相比,也是不遑多讓了。
但不能在這裡待一輩子。
林霜寒的腳步沉重了起來,她還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進入藥房的院子,果然便見着商雲正在院子裡翻曬藥物。
聽見她的動靜,男人站起身來接過她的藥筐,招呼道:“林姑娘。”
這幾日來,商雲總會在院子裡翻曬藥物,時而拿出小本子記錄些什麼。
這樣的場景會讓林霜寒想起來從前在千絲門的光景。
商雲雖然總是喜歡招貓逗狗,但偶爾正經起來的時候,也能一個下午守着藥材一動不動。
回憶讓她找回安全的感覺,那股莫名而起的局促漸而便淡了下去。
好在商雲也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突然湊近,于是她也逐漸恢複了常态。
“林姑娘瞧起來是有心事?”
商雲的目光在林霜寒臉上流轉了一番,又克制地轉開了。
“唔……輝之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我想,也許是時候該回千絲門了。”
“商門主,你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的話麼?”
她指的是當日在千絲門謀劃的事,要他放出減字木蘭的風聲把當年那些人引出來。
商雲點了點頭,頓了頓,他又問道:“蘇子玉也會一起來參與這個計劃麼?”
林霜寒搖了搖頭:“他不會武功,我想還是不要讓他介入為好。”
商雲嘴角微微一勾,又很快放下,語氣盡量還是平平無奇:“那這件事就是你我二人之間的秘密了?”
林霜寒點了點頭,大約又是安撫他的情緒:“你放心,我一定會護你周全。”
商雲的唇又忍不住彎起來。
他擡起眼,有細碎的光影落在他眸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