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長老哈哈大笑:“你小子倒是有幾分聰明,她的确是我阿姐。”
兩人之間的恩怨素來是人盡皆知,她經年的苦悶無人訴說,這會兒借着蘇子玉疑問,不由大倒苦水,“當年确實也是我年輕不懂事嘛,同她在地宮裡争那聖女的令牌。我那時年輕氣盛,見争不過她,氣不過便給她下了蠱關在地宮裡。”
“我也沒有要害她性命,不過是想讓她難受一陣出出心中的惡氣,誰知道淩言的父親那時為了尋找什麼草藥竟也潛入了地宮,這不跟着就也中了蠱毒!孤男寡女的,兩人就……”她一拍手,“這也不是我能預料到的嘛!她卻偏偏以為是我刻意為之,記恨了我這麼多年!”
蘇子玉聽出了眉目來。難怪剛到苗寨的時候,花無豔一聽花重錦的名字就那般厭惡;商雲明明是她的孩子,她也沒個好臉色,原是有這樣的往事。
不過這是人家的家事,聽起來也不甚光彩,他不好置喙,隻笑了笑沒搭話。
話題一轉,問道:“各位接下來什麼打算?”
花長老一面掀起馬車的車簾,一面一隻腳往上邁:“還能有什麼打算?自然是回千絲門了。”
蘇子玉刻意地停頓了兩秒,花長老忍不住回頭來看,他這才緩緩道:“我來時奉了聖旨,一待毒解便要帶阿落歸京。況且這些日子發生了這許多事,也需回京上禀聖聽,故而此番便不打算再回千絲門了。”
花長老登車的腳一頓,先去看林霜寒,而後又看了看商雲。
林霜寒聞言已然蹙眉道:“我同你說過的,我此番不回京。我、我還有旁的事要做。”
蘇子玉打量着她,見她神情肉眼可見地緊繃起來。
下意識的,她似乎往商雲身邊靠了靠。
蘇子玉隐然已有些不悅:“你是同我說過,可你也該知道,我并未同意。”
他說到這兒,想起來那夜林霜寒的說辭,不由又看了一眼商雲。兩人之間顯然有他并不知道的密謀,這實在令人惱火。
而商雲恰在這時也擡起來頭。桃花眼微微一彎,往前跨了一小步,半個身子遮在了林霜寒身前。那架勢顯然是不會讓他輕易帶走林霜寒。
這種保護的姿勢徹底激起來蘇子玉的不悅。
他自幼養尊處優,不管在自家府上還是朝堂中,鮮少有人如此違逆他。而自從與這商雲接觸以來,他處處落于下風,時時碰壁,委實令人惱火。
不過是個江湖中人,有何資格同他相争?
蘇子玉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一轉,冷硬的語氣忽而變得柔和。
他向來知道怎樣拿捏人心,尤其是林霜寒:“阿落,你也該知道,陛下此番肯放你出來,實在是有我在旁擔保這才松口。倘或阿落這般一走了之,我回去後,如何與陛下交代?”
“難道阿落要在陛下跟前陷輝之于不義麼?”
蘇子玉的話切中林霜寒的要害。她向來懂事,不願麻煩任何人,是連自己中毒用蠱一事也不願說與旁人知道的,何況這樣給他帶去不妥。
果然,蘇子玉一說完,林霜寒立即擡起眸子無措地看了他一眼。
“你放心,我會說服陛下再放你出來的。阿落,過來我這兒。”
他帶着幾分勢在必得,朝林霜寒伸出了手。
但聽”啪“一聲,下一秒,商雲卻将他的手一把拍開:“何須這樣麻煩,蘇公子跟着一道往千絲門去不就是了?待此間事了,再一道回禀陛下,豈不是皆大歡喜。”
蘇子玉就等着他這句話呢。
“這樣也好,隻不過我有個條件,你們需得告訴我你們究竟有何樣的謀劃?”
商雲突兀地笑起來,像是有些驚異:“蘇公子以為我在與你商量?”
蘇子玉略有些摸不着頭腦,警惕地看着他:“商門主的意思是……”
商雲沒有說話,倒是花無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蘇公子,哎呦,對不住了啊。勝之不武,勝之不武。”
話未說完,蘇子玉便感覺脖頸一痛,随即一陣酸麻之感從脖子痛處傳至四肢百骸。
不過瞬息之間,隻覺再也站不住,整個人便往下栽去。
林霜寒連忙扶了他一把。
沒想到剛解了蛇毒,又陷入渾身動彈不得的境地,這些江湖人當真是手段層出不窮,蘇子玉實在是怒火攻心。
這會兒再也維持不住素來的形象,忍不住對商雲破口大罵:“好你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匹夫,竟敢對京城來的使臣用這樣的手段!你就不怕我上報聖聽,惹了陛下震怒,我倒要看看你們千絲門到底擔不擔待得起!”
商雲觑他一眼:“這話我回去就幫你轉達給月長老,他會與你一道往陛下跟前認錯的。”
嘴上這樣說,一面卻給花無豔使了個眼色,讓花無豔替了林霜寒扶住蘇子玉,不然瞧着總有些紮眼。
蘇子玉立即轉向了林霜寒,還想故技重施:“阿落,你當真要陷我于……”
沒料到林霜寒立即将目光轉向了别處,非常有自知之明地不敢與他對視,快走兩步,徑直登上馬車了。
蘇子玉:……
不多時,馬車便朝着千絲門的方向駛動了起來。
馬車裡小幾上擺着花無豔買來的瓜果,林霜寒撿了個青橘,自顧自埋着頭剝好了,送到蘇子玉跟前:“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蘇子玉氣不打一處來,很想扭頭不屑一顧,奈何身體無法動彈,冷哼一聲緊閉着眼聊表憤怒。
林霜寒握着橘子瓣的手有點無所适從,隻好又收回身前。
正猶豫着要不要問問花長老吃不吃。
下一秒,旁邊的身影徑直覆下來,俯身微歪頭叼住了她手裡的橘子瓣。
柔軟的唇瓣似乎碰到了她的指尖,帶來濡濕溫暖的觸感。
她像是被蟄了一下,閃電一般縮回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