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的第一時間,商雲立即轉過來頭看她。
許是男子臉上的神情過于驚訝,林霜寒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少女眼眸彎彎,明媚春光落于其間,便好像漾起一層粼粼的波光。
她也沒想過自己仍舊會本能地把長劍投擲出來,這還是她幼時幫商雲躲幾位長老時練出來的。
小時候的商雲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惡作劇,惹得四大長老發脾氣,追着他在千絲門内飛檐走壁。
那時他的輕功還不像如今這樣大成,常常找不到借力的支點,她便偷偷摸摸地給他扔些可借力的玩意兒。
兩人配合得熟了,有時商雲不必回頭,也能精準地踩到她抛擲出來的東西。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她與他,竟仍共享着同樣的本能。
這一瞬間,她恍惚有種錯覺。
好像小青峰以來十年的痛苦與折磨隻是一場噩夢,她與商雲仍舊是千絲門摘花偷棗、招貓逗狗的兩個小小的混世魔王。
但這樣恍惚的錯覺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
青年的聲音很快将她重新拉回這個小小的庭院。
“多謝林姑娘出手相助。”
回過神來,正撞進商雲的眼眸。
十年塵霧驟然散去,眼前人輪廓鋒利俊美,已然不是回憶裡青澀跳脫的模樣。
目光與她相觸,恍然如水波洶湧,教她又想起來那夜靜谧而深沉的卧龍湖波。
她忽而又感到那種異樣的陌生感。
既不是久别重逢後的疏離,也非物是人非的失落。
而好像她重又推開舊居的門扉。
眼前分明是最熟稔不過的故舊之人,卻偏偏又與她記憶中的模樣截然不同。
她說不出個所以然,絞盡腦汁,後知後覺地感到商雲嘴中那聲“林姑娘”十分疏離刺耳。
連帶着就想起來那時在千絲門,商雲同蘇子玉閑談,淡淡說那一句“曾經那些舊事,我也都忘光了。”
隐約而起一種無可宣之于口的不滿,夾雜着生氣。
她就該那夜質問商雲,為什麼要把她的娃娃放在桌面上;還要同他解釋清楚,并不是她提出的退婚,他不能怪她。
驟然而起的心緒紛亂如羽。
她對這樣的自己感到茫然,本能去逃避,局促地從商雲手中抽過長劍。
動作太急太快,帶得商雲往前走了一小步。
青年的發絲為春風漾起,拂在她的臉頰,随之而來的還有商雲身上常年沾染的藥草香。
他還捏着劍沒有松手。
林霜寒感到那目光避無可避。
好在有人打破僵局,陸大鵬忙不疊拾起來商雲被擊飛的短匕,一疊聲道歉:“門主劍招高妙,在下甘拜下風。情急之下打落了門主短刀,還望門主恕罪!”
商雲終于放開長劍:“無妨。同陸兄一戰,在下亦受益良多。”
兩人一番謙讓。
陸大鵬的心思還回到林霜寒身上:“林姑娘,那接下來我們……”
商雲還未說話,旁側一個嬌滴滴的女聲打斷了陸大鵬接下來的話。
她很有些恨鐵不成鋼:“大哥,比劍有什麼意思。趁着今兒天氣好,不若圍坐喝酒閑聊來得惬意?正好我還有些事想問問商門主呢。”
商雲這時方注意到院子裡還多了一個人。
陸玲已經幾步挨近到了他的身側:“商門主,此番多謝你出手解了奴家臉上的蠱毒。奴家無以為報,請商門主喝幾壺好酒。。”
商雲不動聲色拉開了兩人距離:“不過是舉手之勞,何況事情緣起本也在鄙門花長老身上,無需姑娘破費了。”
陸玲笑道:“方才我大哥粗莽,打落了門主的武器,也當做是我們兄妹二人給門主賠罪了。”
說着給陸大鵬使了個眼色。
陸大鵬忙接道:“自該如此,此番便由我陸某做東,請門主與林姑娘一叙,還望門主不要嫌棄為好。”
商雲又道:“倒不是旁的什麼原因,隻是我們尚另有他事。待花長老酒醒,我們也許一兩個時辰内便要離開,不方便再繼續飲酒。”
陸玲臉上露出一種暧昧的神色:“花長老啊……方才我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瞧着她醉醺醺地拉着我父親一道入房了,一兩個時辰許是醒不了酒了。”
“咳。”商雲給這話嗆了一口。
但确實是花長老這不靠譜的家夥能做出來的事情。
“花長老她沒個分寸,你卻不阻止你父親麼?”
陸玲笑道:“父親鳏居多年,我們做後輩的怎好置喙?而況且見兩人似乎都頗為樂意,更沒有我們小輩說話的地方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商雲除了在心裡怒罵兩句花長老為老不尊外也别無他法。
很快小二将四人領到了二樓臨窗的雅間,将進門時,正遇到蘇子玉醒酒從隔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