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高明!那錦允呢?”
“錦允本是父皇身邊的一個小内侍,是我主動要來的。”他眸光隐約一動,“他是一個孤兒,在府中也甚是能幹。”
黎慕白見狀,猜那錦允應是觸動過他内心某處,便不再繼續追問,低頭指着畫道:“此事還有其三。”
“可是這次選妃?”他目不轉睛看着她,問道。
“對,操控這卷軸的幕後者,許會利用此次選妃來作祟。我猜,殿下選妃,大抵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趙曦澄唇角不由一勾,沉凝的臉亦漸漸舒展:“說起來,你也是我的正妃。”
“殿下,我——我——我隻是——梳理線索,盡快助殿下找出幕後之人!”
“然後回西洲,是與不是?”
“嗯!”
“你放心,我定會陪你去西洲!隻是,假若屆時新王妃也要去,我不會阻攔,你要做好準備!”
趙曦澄似帶戲谑瞧着她。隻見她倏地擡首望來,一對眸子如花間晨露,明明淨淨的,偏又攏了幾縷極薄的霧,一點懵然。
“殿下,那是你的王妃,我要做什麼準備?”
趙曦澄輕輕笑了笑,不理會她。
他收好畫匣,帶她穿過重重花木,朝遊廊走去。
月落星沉,天邊泛出魚肚白。
暗夜過去,黎明到來。
一個霹靂,殘寒消盡,日始暖,風始和。
選妃旨意一出,京中暗流湧動。
黎慕白在趙曦澄的指點下,把京中頂尖糕點各買來幾樣,經幾番冥思苦想,終是做成了碧玉簪花纏枝櫻桃甘露酥香糕。
趙曦澄揀了一個麗日,邀兖王趙暄潔與冀王趙明淳過府小聚。
宴席安排在王府花園的一排梨樹下。
園子裡,春光如畫,梨花雖将開未開,但已有堆雲簇雪之勢。
樹下,一架白絹繡山水圖的烏漆長圍屏,掩着一張雕花大長案。
案上,佳肴珍馐堆玉盤,金漿清酒滿金樽。
黎慕白把碧玉簪花纏枝櫻桃甘露酥香糕捧上。
隻見那潔白瓷盞裡,裝了一方四色的糕點。糕點上方,嵌了幾朵不同顔色的精巧小花;糕點側面,有用櫻桃汁等澆成的各色花樣。
趙暄潔見此糕僅看着就如此誘人,迫不及待要一試。
黎慕白笑着告訴他,這糕要分次嘗,且必須在四口之内吃下。
趙暄潔從未見過此等新奇食法,登時興緻盎然。
趙明淳在一旁,亦躍躍欲試。
黎慕白把三碟糕擺好,持起一把小刀,各切下一截青碧如玉的糕呈給趙曦澄等三人。
比及他們食畢,她再切下第二截飾着纏枝紋樣的煙黧色糕,然後第三截是櫻桃紅、第四截是蜜合色。
每一截糕,都點綴着不同的花,如青碧色的糕配的是丁香色的花,煙黧色的糕配銀紅色的花,櫻桃紅的糕配孔雀藍的花、最後的蜜合色糕配的是艾綠色的花。
黎慕白見趙曦澄吃第一塊時眉頭微蹙了一下,心底一慌,以為糕的味道不行,立時忐忑起來。
所幸食訖,趙曦澄笑了一笑,趙明淳贊不絕口,趙暄潔則大呼:
“這是什麼神仙吃法!第一口,酸爽适中,頓令口舌生津,即刻想要再嘗,然而第二口卻是苦的,入口之際偏就滑進了喉嚨,想吐也不能。可那苦澀之味,久纏舌尖,讓人好生難受。”
他啜了口酒,接着笑道:“恰好第三塊來了,麻辣辛香,備覺暢快,那苦味也被徹底壓了下去。最後一口,甜如甘露,餘香滿齒,教人回味悠長。”
趙暄潔飲盡盞中餘酒,連連擊掌:“真是酸苦辣甜,四味俱全!妙啊!妙啊!”
旋即,一道風一樣的聲音飛來:“什麼樣的吃食竟能四味俱全?”
黎慕白循聲望去,但見一個輕輕盈盈的女孩兒往這處跑來,纏在雙蟠髻上的絲縧飄飄曳曳,流麗如霞。
她跑到圍屏前,眉飛眼亮模樣,白皙兩頰各暈了一團粉,草草行禮後,來不及喘息,便吵着要吃那個四味俱全的東西。
趙曦澄讓黎慕白再取一份。
黎慕白忙請罪,回禀自己隻備了三份,又解釋幾句。
趙曦澄欲要黎慕白下去領闆子,趙暄潔忙攔住:“四哥,别動不動打人闆子的。這事不能怪白黎姑娘。她說的沒錯,這個什麼碧玉簪花糕,的确貴在新鮮感與神秘感,還真隻能吃一次。顯然,你這司膳女官,是掌握了吃法的精妙所在。”
“六哥言之有理,我也不想再吃一次了。”趙明淳笑道,“姝兒妹妹,下次你來四哥府中,提前遞個帖子,好教他的司膳女官預先備好。”
“我早就想來四哥府中了,隻是我父王不允。唉,不提了,吃不吃無所謂的。隻是什麼女子合了我四哥眼緣,我倒要仔細瞧瞧!”她眼珠骨碌骨碌轉,“你們說的那個司膳女官?在哪裡?在哪裡?”
趙暄潔笑着用折扇敲了敲她的額頭,又指了指趙曦澄身後。
女孩兒立馬湊了過去,朝黎慕白擺手:“嘿!女扮男裝啊!四哥,你真是的,好不容易有個女孩兒進了你府邸,你居然讓人家穿男裝。”
她嘻嘻哈哈,轉向趙曦澄道:“我知道了,四哥選妃在即,是怕未來的王妃嫂嫂吃醋!”
黎慕白低着頭,趙曦澄看不到她面上表情,心裡微沉,輕喝:“姝兒,休得胡鬧!”
“好好好!我不鬧了。我今日來,是要向你打探一個事兒。”女孩兒湊過去,“四哥,你是如何破解雙钗案兇手的作案手法的?要知道,我雖被關在家裡,卻一直心系案子,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這兇手的作案手法。”
她語速極快,連珠似炮,“你快告訴我,你是如何想到的。我還以為這等詭異之案,怕隻有黎慕白才能勘破,不承想四哥你也有斷案之才!以後,我就跟定四哥你了!”
言罷,她手一揚,欲要拍趙曦澄的肩,卻見他臉色冷如冰霜,忙改為去撓自己的後腦勺,邊扭身邊讪笑:“我吃點東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