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舜玉強壓心裡的怒火,回頭就見着雨中的撒出來的兩份飯,其中一個黃色塑料碗還摔破,許舜玉氣得死死咬着嘴唇,眼中泛起一圈通紅。
不過她也顧不上地上的飯,眼下隻能将手裡的完好無損的給人家送過去。
正要轉身走,身上的痛覺好似一瞬覺醒,她盆骨蔓延至腰部一陣刺痛,以及她右手磕到地上的酥麻。
她一下疼的龇牙咧嘴,一擡眼就見着不遠處林秋垚撐着一把黑傘站定正看着她,他面色冷峻,瞧見她的窘境,那雙眸光沒有絲毫動容,就與這雨天的寒冷之氣一樣,讓人覺得不适。
許舜玉收斂神色,垂下眼眸,緊緊咬着牙緩解心裡的尴尬,往日的從容在這一刻被打破,身上的疼痛以及那倒地的兩份飯臉都讓她接近崩潰,可是她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許舜玉将袋子抱在懷中,強忍着傷痛,慢着步子狼狽的從林秋垚的身邊擦肩而過。
林秋垚也沒有多留,徑直朝着食堂走去,可就在她從身邊走過的那一刹,他目光有那麼刹那還是落在她的臉上,他看到她的眼眶紅了。
剛才他走來的時候,清楚的看到許舜玉被人撞倒,摔在地上,為了護着那幾份飯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卻也隻是紅了眼眶,臉上看不出任何其他情緒,和那天她被人欺負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她真的不會痛不會哭嗎?
林秋垚的眼中霎時閃過一絲疑惑,是對她整個人都不解。
放學後,許舜玉剛回到家裡,奶奶姚桂就将她叫去幫忙,姚桂今年五十六,身子骨卻比其他老太太都要硬朗,常年踩着三輪車四處收廢品,也是靠着收廢品的錢,才勉強維持家裡的生計,要不然就憑借她爸爸當年在工地上出事得來的賠償,他們三個人早就餓死了。
“舜玉,趕緊把書包放了,跟我騎車去村口張叔家,他家有台舊冰箱要回收。”姚桂早早就将那輛破舊的三輪車推了出來。
許舜玉扶着腰,剛才一路回來的時候,她都是慢悠悠的走,生怕走的急牽動傷口,眼下要她騎車,她猶豫半晌,就問,
“許偉明呢?他不是早就回來了嗎?你怎麼不叫他去?”
“你弟要學習,你以為像你啊,快點的,不要耽誤時間。”姚桂開始有些不耐煩得催促着。
許舜玉知道姚桂重男輕女,平日裡她也不會多說什麼,畢竟她還要在這個家住下去,可是今天她真的去不了,而且許偉明已就比她小兩歲,憑什麼什麼事都一定要她去做。
“我今天摔了一跤,去不了!”許舜玉冷着臉就拒絕,随後扶着腰慢悠悠走到家裡,一進去就見到桌上擺放許偉明吃完的碗筷,而他正躺在椅子上看漫畫書。
許舜玉大聲呵斥一聲,“許偉明,趕緊起來跟奶奶騎車去村口。”
許偉明放下手中的漫畫書,瞥了她一眼,晃了晃了腦袋耍賴道,“我不去,丢死人了,再說平日裡不都是你去,我不去。”
許舜玉正要開口,身後的姚桂走了進來,指着許舜玉就大聲罵道,
“許舜玉,你又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孩子,還這麼嬌氣,摔一跤就騎不了車,我當年懷孕了還要下田幹活。”
許偉明見着奶奶來了,更是不多理會,悠哉悠哉看起書。
原本今日沒賺幾塊錢,還倒賠人家飯錢和碗錢,順帶弄得自己一身傷痛,許舜玉就覺得憋屈到極點,眼下又還要被姚桂逼着,她站在原地,也不放書包一動不動,鼻頭一酸,握緊拳頭,指尖緊扣手心強忍情緒。
姚桂見她還沒有動,上前就拉了她一把,站在她面前問道,“你今天去還是不去?想要造反?我為什麼這個時候還要去外面收廢品,我一個五十多歲老太太每天騎着車到處跑是為什麼,還不是為了給你們讀書,還不是為了養活你們?”
姚桂說着,開始抹着眼淚,聲音委屈到顫抖說,
“你媽跟别人跑了,留下你們兩個,我一個老太太拉扯你們,我容易嗎我,你要是不想去那别去了,學校也别去了,你弟弟讀書就好了。女孩子讀書沒有什麼出路,你媽讀到高中都學了什麼,竟學歪門邪道,不守婦道,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到處勾引别人,我說她兩句還反過來罵我,你爸一出事她倒好,直接把你兩丢下,去外面找别的男人,你說這讀書有什麼用!再說人家李姐家的孫女不讀書去工作,現在每個月都給家裡彙錢!”
每當許舜玉拒絕姚桂的時候,這些帶刺的話語都會鑽入她的心間,重創她。
許舜玉緊緊咬着嘴唇,淚水在眼中不停打轉,這些話她已經聽了很多年,她早就免疫了,可是現在聽到這些話她心裡卻難受的很,可能是有白天的情緒做了鋪墊,她現在一點就炸,她大聲吼道,
“我說了,我今天摔了一跤,我腰痛,我不去!要去你就讓許偉明去,他學校就在村裡,一大早就回來,你為什麼不讓他去,我從城裡回來都這麼晚,飯沒吃一口還要跟你去收廢品!我不去!”
見着許舜玉不但不去還對她發了脾氣,姚桂氣得不行,指着許舜玉氣得渾身顫抖,罵道,“好!你不去!那你今天别吃飯了!以後也别吃飯,沒錢都餓死算了!”
許舜玉委屈急了,轉身刹那間大顆大顆的淚水從眼眶内争先恐後的跑了出來,此時天色有些晚,但是路倒是能看見,她顧不上身上的疼痛,已經沒有什麼比心裡的委屈更痛。
她恨所有人,恨她爸爸為什麼這麼短命,恨她媽媽為什麼丢下她們不管,恨她奶奶重男輕女,更恨她長得像那個女人,不然奶奶就算喜歡弟弟也不會這麼讨厭她!
許舜玉獨自一人走了三個小時才到外婆家,雖然外婆已經睡了,但是隔壁奶奶還沒睡,她從隔壁搭梯子翻牆過去。
外婆聽到動靜見着是她也沒有多說,許舜玉輕車熟路的去廚房吃了冷飯冷菜,睡在媽媽以前的房間,外婆隻有媽媽一個女兒,但是外婆和媽媽關系不好,她跟外婆也不熟,可是除了這裡她沒别的地方去,也沒别的家人了。
回房睡覺時,許舜玉在書桌上見到一瓶多出來的藥酒,她扶着腰走到桌邊,心裡好似被一股暖流包圍,眼眶的淚水再次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