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輕飄飄,但這話到了江馨這邊,卻是宛如石破天驚。
等再次坐進那輛黑色車子的副駕駛時,之前就哭過的江馨就再次淚流滿面了。
之前江馨哭泣,其實是想到了康謹妍的直女身份,也想到了她們今非昔比社會地位,或者說是在哭她和康謹妍注定不可能。而這一刻,江馨卻是真真切切為對方哭泣。
“你總是這樣,每次我一跟你說起我家的事情,我還沒有怎麼着呢,你就哭了。”
緩緩的發動車輛,在這輛安城公司安排的車子慢慢開出去時,康謹妍看着前方再次感慨起來。
從以前起,江馨就是這樣。
這也是長久以來,康謹妍習慣性不跟對方多說自己事情的關鍵。
“他們太過分了,我以為這些年你都跟他們和好了,我以為——那這些年過年,其實一直都是你一個人過的?”
因為哭泣,江馨的聲音聽着含含糊糊的。
但好在一直專心關注她的康謹妍,還是聽清楚了她的意思。
“是我一個人過的,但我真的感覺一個人過年挺好的。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忙的,那段時間沒有人打擾,不用參加亂七八糟的聚會,我一直感覺挺惬意的。”
康謹妍說的是真心話,她看着開朗健談,但骨子裡其實是非常喜歡安靜的。
她雖然不排斥社交和朋友,但如果在獨自待着和出去社交之間選擇,她真正的選擇自始至終都隻有獨自待着這一條。
但以她對江馨的了解,她知道對方永遠都不會這麼以為的。對方把家庭和家人看的極重,這其實就是她父母能輕易左右她情緒的真正原因。
“我不知道是這樣,如果早知道是這樣,過去幾年我肯定不會偷偷拉黑你的。”
跟以前一樣,不管康謹妍表現的多風淡雲輕,江馨都替對方的心疼着。
從以前起,江馨在面對康謹妍的事情時,就感同身受的有些過分。
想到以前,每次寒暑假和過年過節,對方都說去跟父母一起過的那些事情。
想到對方以前說過的,她外婆跟舅舅舅媽一起過,舅舅家的孩子有時候會跟她吵架的那些事情。
想到康謹妍十八九歲時,爺爺奶奶,叔叔阿姨相繼過世。然後他們家的那個二層小樓被其他人買走,之後康謹妍就逐漸再也沒有回來過的事實。
這個時候,江馨就真正為自己這些年拉黑對方的行為後悔起來。
康謹妍看着禮貌又溫柔,但骨子裡特别慢熱特别孤僻的事情,其實江馨一直都知道。
她這樣的人,江馨是纏着對方跟她認識了好幾年,最後才一點點真正成為對方的朋友的。
想到自己在這邊期期艾艾自怨自艾時,康謹妍幾年時間幾乎都在工作,一次都沒有跟家裡人團聚過,可能也沒有真正的朋友,江馨就後悔的無以複加。
“你啊,馨馨這些年我得過無數獎項,獲得過無數掌聲和鮮花。我在銀行的存款,已經到了我幾輩子都花不完的地步了。我在全國有好幾處的房産,首都和鵬城都有。平時過年過節,我也會收到無數祝福和邀約的。這些年他們一直都在聯系我,都在邀請我,是我自己不願意跟他們有任何接觸的。所以——”
看着默默哭泣的江馨,康謹妍差點說出“求你别再為我哭”的話。
但所有的話語,最後卻全部都變成心底最深處的一聲歎息和一絲暖流。
從十九歲真正離開蓉城起,康謹妍就習慣長久的一個人了。
獨自在大學賺學費生活費,獨自想留學的事情,獨自争取獎學金、獨自思考和計劃自己在國外的每一筆花銷。獨自考慮自己的未來,獨自為自己的未來努力着。
長久的自己對自己負責,自己為自己打拼。
到了今天,康謹妍真的一點都不渴望所謂的親情和友情了。
她天天的工作,難得有一點休息時間,也不願意把自己難得休息時間浪費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身上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上。
但就算這樣,也并不意味着,她完全排斥所有的關心。
像此刻的江馨,因為知道她從小就這樣。所以此刻,康謹妍便不排斥這其實她并不需要的“關心”和“心疼”。
事實上,如果這樣的事情是她後面認識的其他男的或者女的做的。如果對方看到她一個人過年,跟所有父母親戚都不親密聯系,就做出這樣的姿态,康謹妍隻會感覺對方莫名其妙腦袋有泡。當然不管是任何的朋友同學或者同事合作夥伴,康謹妍也永遠都不可能跟他們談自己的家庭和童年的。事實上,這些年她除了跟知根知底的江馨談論過這些外,對于任何的其他人,她确實也沒有談論過這些。
所以從以前到現在,江馨對于她來說都是不一樣的。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一直不想結婚的自己,為什麼在知道江馨的情況後,就輕易改變态度,輕易跟對方結婚的真正理由吧。
“馨馨,馨馨小公主别哭了,我帶你去喝奶茶,去吃大餐怎麼樣?”
見江馨情緒一直不穩定,康謹妍想起以前自己讨好對方的話語。
就算如今的江馨已經二十七歲,就算她們現在完全成熟長大了,康謹妍還是拿出了以前的殺手锏。
而聽到對方突然這麼叫自己了,想起了自己以前中二時曾經強迫對方這麼稱呼過自己。騰的一下,原本臉色一直很白的江馨瞬間就像煮熟的小蝦米一樣,迅速的全部都變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