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玲月也清楚自己今晚的狀态不太對,但她也不能将心中的不安說出來,隻好扯謊道:“對不起,老師,可能是這兩天做作業做到比較晚才睡,所以有點睡眠不足。”
前半句并不是假話,她也的确是幾乎每天都做作業做淩晨一點多才睡覺。
許夢汐與大多數老師一樣,對于好學生都表現出充分的耐心與理解,于是她給蘇玲月放了兩天假。
“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謝謝老師。”
即使是走出了辦公室,夜晚的微風悄悄驅散了烏雲下的悶熱,可蘇玲月心中的不安卻不降反升。
在回到安靜的教室時,仿佛早有預感一般看向了黎曉星的位置,空了。
莫小羽的位置也空了。
這一刻,她心中的不安達到了頂峰。
八點半過後,不住宿的學生便可以收拾東西回家,而住宿的學生則要繼續自習至十點。
距離高考不足一個月,高三的學生大部分都被強制留了校,并且他們晚上自習的時間要比高一和高二的留校生要多半個小時。
高一留校的學生很少,所以一到放學時間,留校生就因為教室不留燈而被趕去了階梯教室。
高二的也差不多,不過也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如果教室有超過十個留校生,該教室便可在放學後留燈。
A班的留校生從上學期就有十來個,雖然期末退了幾個,但這個學期又有幾個申請住宿,差不多把空缺又給補了回去,所以A班保住了放學後留燈的機會。
放學鈴響的時候,黎曉星剛好将今天留的數學卷子和化學卷子給做完了。
白星宇和江辰這個學期沒有申請留校,所以放學鈴一響,跟黎曉星和莫小羽說了聲“再見”後,便沒有多留。
黎曉星正準備完成今天發的物理卷子,林月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教室門口,“黎曉星,莫小羽,你們兩個出來一下。”
看到二人出來,林月也沒有多廢話,“黎曉星,你媽媽現在在醫院。”
在前往市醫院的出租車上,黎曉星一言不發,雙手緊握拳放在膝蓋上,臉色十分的不好。
一旁的莫小羽則正在給他爸打電話詢問情況,
“嗯,我們已經在去往市醫院的路上了。好的,我會轉告他的。”
他挂斷了電話,“我爸說陳姨現在剛從搶救室裡出來,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讓你不用擔心。”
黎曉星隻是僵僵回了一句:“知道了。”
二人趕到醫院時,陳俪已經從搶救室轉到了重症監護室,莫磊在床邊一直守着。
護士帶領兄弟二人進入了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臉色有些蒼白但呼吸聽起還算是均勻的母親,又看到病床旁各類機械都顯示着病人的各項指标都趨于正常範圍内,黎曉星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然後他便向莫磊問起了事情的經過,原來陳俪今天早上還好好的,到了中午說是心口有些疼,想來應該是最近有些勞累過度所緻,于是吃了藥便回房間躺着了。
一直睡到了下午五點鐘才起來,可她的臉色依舊很差,莫磊問她用不用上醫院瞧瞧,可陳俪卻擺擺手說是老毛病了,以前也這樣時不時的疼,休息一會兒便沒事了,但莫磊不敢完全信她,因為先天性心髒病絕對不是什麼小毛病。
晚上七點鐘的時候,二人正在家中準備晚飯,莫磊見醬油快見底了,便讓陳俪看着點菜,自己則下樓去買瓶醬油,結果就幾分鐘的功夫,回來時便發現陳俪昏倒在了地上。
毫無血色的嘴唇和混亂的呼吸,吓得莫磊趕緊叫了救呼車,這才搶救了過來。
聽着莫磊的陳述,黎曉星可以清楚地想象到當時媽媽有多難受,同時他也非常感激莫磊。
莫磊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什麼話,本來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作為毫無血緣的弟弟的莫小羽也上前安慰黎曉星,“陳姨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了,她一定能挺過去好起來的。”
對黎曉星而言,眼前這兩位安慰他的所謂的家人,其實他們之間并沒有任何關于血脈的聯系,而躺在病床上的人才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如果不是因為母親,他可能與另外兩個人隻會是一輩子的陌路人,而現在他卻不得不認承,他正在偷偷汲取來自于這個重組家庭的溫暖。
夜已深,雖然麻醉藥的效果已經過去,但陳俪還未有蘇醒的迹象,莫磊找來了醫生。
醫生進行了一番檢查,得出結論,“病人現在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還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裡間。
至于為什麼麻醉藥的藥效過後還未蘇醒,應該是因為患者的過度失眠或者是勞累而使得身體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而現在一下子放松下來,機體進入了一個自我調整的狀态,簡單來講就是深度睡眠,不過不用擔心,這是很常見的現象,等患者自然醒過來就好了。”
三人向醫生道了謝。
莫磊見時間也不早了,于是以他們明天還有課為由讓他們先回去。
出了醫院,莫小羽又安慰了黎曉星幾句,對方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在回家的路上,莫小羽回想今晚發生的一切,又想起他那早已過世的母親。
莫小羽的媽媽是因為乳腺癌走的,她走的時候莫小羽才八歲。
很多事他都記不得了,他隻記得媽媽的葬禮來了很多人,有媽媽生前的親人、朋友、同學、同事。
那天他們都穿着黑色和白色的衣服,每個人手中都拿着一支菊花,他們依次走到媽媽的黑白照前,将手中的菊花放到遺照前。
莫小羽看着遺照上媽媽的微笑,雖不知這是在做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把好端端的照片弄成黑白,但最後他還是不知原由地落下了幾滴無聲的眼淚。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那一天媽媽是在白色菊花的簇擁下,去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