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九幽帝君在位時期,哪怕知道他已是暮年之歲,行将就木之際,四海萬界也不敢在他還有一 口氣的時候輕舉妄動。
稱他一句是曾經四海萬界的‘夢魇’,絲毫不過分。”
玹明順手又拍了一句馬屁道:“還是魔帝大人總結得全面。”
魔帝沒有理會玹明的拍馬屁,反而問向一旁的景昭,“景昭,你可知來此處,必定要觀賞的是何物嗎?”
景昭回答道:“自然是當年九幽大帝所留下的誡言碑。
三千誡言,言中有道;若通其言意之乾坤,必成就無為之大道。”
魔帝笑道:“這話你信嗎?”
景昭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
“臣至今未瞧上那石碑一眼,一切都隻是道聽途說,實在不敢妄下定論。
但景昭以為,既然此碑為九幽大帝這般大人物所留下,其中必有他所認可的道理,但是有用還是無用,皆由所看之人而定。”
魔帝沒有再問些什麼,隻是默默地朝着景昭中的誡言碑方向而去。
九幽帝君所留下的誡言碑,矗立于九幽宮的後園中,于是魔帝一行人便來到了後園。
誡言碑十分高大,目測沒有百餘尺,也有七八十餘尺,所以在後園極為顯眼,一眼便能望到。
魔帝不曾想,此時北辰星君正立于誡言碑前。
北辰星君聽聞動靜,轉身便看到了剛到此處的魔帝一行人。
他的臉上毫無驚訝之色,好似早就料到了魔帝會出現于此一般,他向魔帝拱手道:“魔帝大人。”
魔帝走近北辰星君,他沖對方挑了挑眉,“北辰大人,您似乎對本帝為何出現于此,毫無驚訝之意?”
北辰星君也沒有隐瞞,“魔帝大人今日便要啟程回魔界商讨兩界和平事宜,想必在啟程前會來此瞻仰一下九幽帝君。
畢竟本君從未見過有哪一位他界使節來天界,不來此瞻仰九幽帝君,并且瞧一眼這傳說中的誡言碑。
畢竟,‘三千誡言,言中有道;若通其言意之乾坤,必成就無為之大道’這種傳說,的确很吸引目光。
所以魔帝會出現在此,本君也就不覺得驚訝了。”
魔帝心想,瞻仰個屁,老子不發動神威把這夷為平地,就已經是大慈大悲了!
魔帝越過北辰星君,走向誡言碑。
在高大的誠言碑上,刻着許多的條紋,筆走龍蛇,似字不字的,直叫人看不懂。
“此乃古天文。”
北辰星君向魔帝解釋道:“ 初代天帝統一天界後,為方便各地語言與文字的交流,便命七帝君之一的九曜帝君,創造了一種新文字。
雖然最後成功傳播開來,但其筆畫繁多且形态過于不一緻,對于一些老百姓而言實在難用,于是到第五代天帝上位後,他命人在原有文字的礎基上加以簡化規範,這才有了今日天界文字的模樣。
為作區分,我們便将在那之前的天界文字稱為古天文。
九幽帝君走前,天界還處于古天文時期,所以才使得這石碑上的文字,看起來晦澀難懂。
不過有傳聞,九幽帝君當年在作此碑文時,還在上面施加了法術,若是遇上有緣之人,能參悟他在這石碑上所遺留下的大道之法,哪怕是看不懂,也能明白這上頭說了些什麼。
可本君不明白,古天文的确晦澀難懂,但隻要用心去查閱古籍,便可以讀懂這上頭的東西,那麼這個所謂的法術的意義何在?難不成就是為給不識字之人準備的?”
魔帝不以為意道:“北辰大人此問,本帝又去問何人?本帝連如今的天界文字都還未認齊全,更别提古天文了,所以本帝又如何敢妄建揣測九幽帝君之想法?”
北辰星君默然,他明白,他的小魔物對他,或者說對他們,以及當年之事,依舊心存不忿。
他瞧着魔帝那個有幾分孤獨的背影,他真的很想把自個的小魔物抱在懷裡,好好跟他道個歉,又或許……
北辰星君望着自己的無名指,或許命運會滿足他的妄想,也說不定呢。
魔帝看着石碑上那些讓人眼花瞭亂的文字,有些好奇這石碑上是否真如傳聞所言,有三千文字,且文字中藏有無上大道之法,于是他真的開始默默數了起來。
這還沒數到一百呢,就被北辰星君的聲音給打斷了。
“無須再費心數了,本君方才數過,三千文字,一字不多,一字不少,但這其中有沒有大道乾坤,本君便不得而知了。”
魔帝看着石碑上那些在他眼中如同鬼畫符一般的文字,心想,我連看都看不懂,就算這裡頭真的藏有什麼大道乾坤之法,不照樣屁用沒有。
有時候魔帝真的很懷疑,北辰星君是不是趁他不在的時候,偷偷修煉了有關讀心方面的法術,要不然他為何總能猜到自己的心中所想。
“魔帝大人是否是好奇這上面寫了些什麼,但又礙于看不懂古天文而煩惱?”
北辰星君忽略掉了魔帝抛過來的白眼,繼續悠悠道:“本君正好識得幾個古天文,雖不多,但要解讀這石碑上面的部分文字,還是不成問題的。
所以,魔帝大人可否需要本君作注解?”
在北辰星君說話的過程中,魔帝已經偷偷用靈識對石碑進行一番探查,結果一無所獲,好似眼前這隻是一塊刻滿了文字,普通到不行的石碑而已。
雖然他内心對九幽帝君本人有很大的成見,但同時他也清楚九幽帝君的性子。
在七帝君中,就屬他最會玩陰謀陽謀,也屬他最喜歡未雨綢缪,他絕不會把有限的時間,浪費在無用之功上,所以眼前的這塊石碑,說不定真藏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那就有勞北辰大人,替本帝解釋一下這八個文字。”
魔帝用手指着石碑最頂頭的八個字。
北辰星君看向魔帝所指的八個文字,開口道:“絕情斷欲,戒貪祛情。”
北辰星君的話音未落盡,魔帝就突然笑了起來,語氣中還帶着嘲諷之意。
“不能有感情,不能有欲望,不可貪婪,不可懶惰,這與泯滅七情六欲有何區别?
沒有七情之欲,便是連哭笑也不會了,這和一個沒有情感、無法感知世間冷暖的木偶,又有何區别?您說是不是,北辰星君大人?”
北辰星君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在他的内心裡,其實也是不認同九幽帝君的處世之道的,更多的時候他都偏向于魔帝的觀點。
一個人若是失了七情六欲,跟一個木偶幾乎沒有兩樣。
可是……後來所發生的一切,似乎又在印證九幽帝君所認為的無情道,才是讓腳下的路走得更為長遠的關鍵。
“可這所謂的‘絕情斷欲’之道,偏偏才是現實,才是真正的處世之道。”
北辰星君看向魔帝,那平靜的臉色,不免讓他心中一沉。
果然,哪怕再怎麼否認,他也不得不承認,“無情”才是萬物的本質,才是融入這個世間的法則。
他對此也無能為力,隻能平靜地接受。
正當北辰星君正在一點一點地,陷入對現實的無力與沮喪之中的時候,魔帝卻話峰一轉,“可本帝不信。”
當北辰星君再次看向魔帝,發現此刻對方的眼中竟亮起了堅定的光芒。
“道是無情卻有情。
如果隻是因為看透了事物的本質,而就放棄對事物進行改造的決心,那麼事物的本質就真的隻剩下‘無情’二字了。
生命不息,在于不順從。
不停下腳下的步伐,尚有一絲攀峰登頂的可能;若就此放棄,隻會在原地停伫,甚至是後退。
哪怕前方隻是一片黑暗迷茫,但隻要手捧一顆恒心不停往前,又何懼走不出一條星光璀璨的康莊大道。”
魔帝的話語如一顆流星,帶着未燃盡的火光,從北辰星君的心間劃過,他不禁握緊了拳頭。
這一刻,他終于找到了回答當年那個問題的答案:
管他腳下走的是陽關道,還是獨木橋,不停地往前走,永遠是首選。
北辰星君對魔帝拱手道:“聽魔帝大人一席話,本君受益良多,多謝大人教誨。”
魔帝沒有理會他,甚至沒多給他的一個眼神,而是轉身走向等候已久的玹明和景昭。
“走,回魔界。”
魔帝走在前頭,玹明和景昭默默跟在後面,向着外頭走去。
北辰星君看着三人離去了的背影,猶豫了一小會兒之後,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本君且送送魔帝大人。”
說是送送,但這都送出天都了,北辰星君依舊沒有要回頭的意思。
玹明和景昭都挺想讓北辰星君留步别送了,但見魔帝沒有說話,二人也不敢妄肆決斷,于是魔帝走在最前頭,玹明和景昭并列跟在後面,北辰星君再跟在三人的後面,就這樣無話地走了一路。
終于是到了天魔兩界的交界處,魔帝在邊界處停下腳步,他沒有轉身,而是背對着北辰星君說道:“北辰大人,前方便是魔界,無須再送了,請在此留步吧。”
北辰星君也停下了腳步,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望着魔帝的背影,希望他能夠回頭再看自己一眼,可惜到最後魔帝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魔帝站了一會兒後,繼續往前走,還未走出兩步,便聽到身後傳來北辰星君的聲音。
“我們……還會再見的,對嗎?”
無論是玹明,還是景昭,都覺得北辰星君今日的行言都十分的古怪,但又礙于連魔帝都未曾對此發表意見,所以他們兩個更是不敢在背後多議論什麼。
魔帝依舊沒有回頭,隻是輕描淡寫地說道:“下個月的和平盟會,北辰大人隻要有空來參與,自然能與本帝再相見。”
“我的意思是,除卻盟會以後。”
“來日方長,總會有的。
所以,北辰大人,後會有期。”
說罷,魔帝繼續向前方走去,玹明和景昭見狀,也是迅速跟了上去,獨留北辰星君一人在原地。
“那便預祝大人,此去一路順風。”
北辰星君凝望着魔帝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視線裡的背影,又低下頭看着自己左手的無名指。
他說了後會有期,那便一定會再相見的。
希望,不會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