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闵京其實很害怕。
他非常害怕打雷。
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場景。
窗外電閃雷鳴,一陣又一陣的閃電将屋内照的慘白。
女人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男人拿着一把還在滴着血的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血是那樣的紅,如同潮水一樣,湧向角落裡傷痕累累的小孩。
小孩臉色蒼白的像紙,他開始大聲尖叫,嗓子如同被劈開,尖銳又沙啞,他的腳還鎖着一條鎖鍊,狼狽地爬向女人的身邊。
“媽媽……”
“媽媽……”
小孩哭的聲嘶力竭,眼淚混着臉上傷口崩裂的血劃落臉頰,他想爬去女人身邊,但鎖鍊太短了,他夠不到,隻能縮成一團,像隻野狗,抖成一團,哭的上不來氣。
“嘭”的一聲雷鳴,把小孩吓的更厲害了,過于慘白的閃電将媽媽脖子上血肉模糊地傷口,和她睜大的眼睛照的再清晰不過,像是要深刻地印在小孩的腦海裡。
小孩尖叫的幾乎失聲。
……
白闵京站在醫院門口,狠狠地閉上了眼睛,企圖把那些畫面從腦海裡散去。
這時腦海裡又出現了另外一種聲音。
“闵京,打雷是不可怕的,正常人都不會這樣害怕打雷的。”
像是某種定心針,白闵京按住一直在發抖的左手,他的臉色已經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了,嘴唇也在病态地顫抖着。
不能害怕。
白闵京這樣想着。
醫生看到他的不對勁,“你還好嗎?”
白闵京動作遲滞地搖搖頭,外面雨還在下,雷也還沒停止。
他拿着傘,想要踏出第一步,腿卻像是灌了鉛一樣,完全動不了。
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白闵京蒼白破碎的臉。
白闵京心裡湧上沉沉的自厭,對自己的軟弱感到惡心無比。
他甚至極端地想,為什麼非要重新再活一次呢?
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還不如死了。
白闵京想打開傘,但手一直在抖,根本打不開傘。
他幹脆就不要了,就在他想直接淋雨回去時,一把傘撐在了他的頭上。
陳禹幾乎是跑回來的,還喘着氣。
“你怎麼不打傘?”陳禹頭發有些被淋濕了,額前有幾縷濕漉漉的頭發沾落在臉上。
白闵京神情還有些滞然,呆呆地看着他。
顯然是還沒從陳禹返回的事實緩過來。
陳禹見到他蒼白的臉色,還有藏在背後發抖的手,就知道他在強撐。
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很悶,如同這潮熱的雨水,濕悶的厲害,透不過氣。
大小姐,其實你也重生了吧。
陳禹心裡苦笑一聲。
他自己都覺得這個事實很荒謬,但又覺得隻有這個答案才能解釋白闵京的異常。
陳禹把這個猜忌壓回心裡,上前牽住了白闵京發抖的手。
“走吧,我送你回去。”
陳禹牽着白闵京冰冷的手,雨太大了,兩個人找了個便利店坐着。
陳禹用紙擦了擦身上的雨水。
白闵京坐着,頭顱低低地垂着,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血色,整個人如同失去了顔色的木偶。
陳禹在心裡歎了口氣,去買了一瓶熱的草莓牛奶,塞在了他的手裡,他蹲了下來,溫聲說:“先喝點熱的,你手太冷了。”
“等雨小一點,我們再回去。”
他的嗓音是很有質感的低沉,帶着點少年氣的啞,降低音量時像古典膠片音樂,又低又緩,給人莫名的安心。
白闵京空洞的視線慢慢聚焦,輕輕地嗯了一聲。
見他回神,陳禹的心才安下來。
白闵京緩過神,喉嚨又開始發癢,不停地咳嗽,他咳的厲害,脊背都彎了下去,襯衫将他的兩枚清瘦突兀的肩胛骨突現了出來。
陳禹拍拍他的後背,等到白闵京緩了一點,動身就要出去。
白闵京受驚似的攥住陳禹的衣擺,赤紅濕潤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藏不住的不安。
陳禹朝他笑了起來,“我不去哪,我就去外面買個東西,十分鐘就回來。”
白闵京還是不放手,“五分鐘。”
“五分鐘太短了——”
白闵京加重語氣,“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