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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五回 婁雨霏智破沖舟法 陳明遠義伏洞庭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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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逢人但說浪潮險,不識伏波好漢多。

馬陵泊前千舟過,盡是此間水閻羅。

話表沈濤回山,報知水軍消息,陳明遠聞說姚雨汐中傷暈厥,擔憂不已。沈濤道:“徐兄弟隻教哥哥守禦好山寨,待大隊軍馬回來。”婁小雨道:“他們都是水路,雖有沈兄神行法,姚兄弟與王力妹妹相接不及,眼下隻得先破了洞庭軍。”陳明遠無可奈何,便議破敵之策。

婁小雨道:“雖有計策破敵,隻是那裡必有貪色的,如此輕薄我等,方有結姻之說。我欲擒他,無非……”于嬌幾個會意,乃道:“我等七人,方至山寨,未有功勞,且願做餌。”婁小雨心喜,又道:“于嬌姐姐已有許多大功,不若權且歇息。”于嬌道:“不妨不妨,往日也曾聽得江湖上傳說洞庭一夥的手段,未曾有女色相關,近聞又入夥了三個頭領,按此說來,定是那三個裡有好色的。”陳明遠皺眉道:“若是如此,山寨豈能留他?”婁小雨勸道:“古人雲:‘食色性也。’他那書文裡尚知廉恥,不要民女,倒也知禮。待小妹擒了那厮,略加責罰,也就罷了。”陳明遠點頭稱是。婁小雨又道:“先挫賊人銳氣,待到水軍回救,兩面夾擊,可緻全勝。”陳明遠歎道:“還須早日破敵,教王神醫救姚軍師。”

卻說洞庭軍内,葉子偉令人押來張自強一夥,隻看四個罵不絕口。鄭乾大怒,就要強逼跪下,葉子偉擡手道:“不得無禮!”又謂四個道:“是些好漢子,且問你,聽聞馬陵軍盛,屢敗官軍,如今怎如此不堪?”白偉成大叫道:“若不是水軍頭領不在,教你兩個鳥厮撿了便宜,甚麼操舵手,也作斷臂手,分水犀也作下酒肉!”葉子偉倒也不怒,轉問鄭乾道:“他等一般言語,莫不是真個如此?”鄭乾寬慰道:“哥哥休疑,成王敗寇,不問情由。不瞞哥哥說,我軍起程前,因恐馬陵泊有些真本事,吃了他的虧,以此特教耿鐵柱領曹峻烽三個随後起軍前來接應,王昭順留守大寨。想來也該到了,我等六個合力,必能敗了陳明遠,尊你為鐘吾寨寨主。”

四籌好漢聽了此話,勃然大怒,都罵兩個不識擡舉,隻配與陳明遠倒夜香。葉子偉笑道:“汝等再罵,先割了一個舌頭。”孟子程絲毫不懼,又要罵,隻看葉子偉指向張自強,口裡那個“鳥”字方出,随即吞了下去,叫道:“且住!我罵的隻割我的!”陳佳偉也叫道:“莫傷吾弟!”是時,外面走進一員将佐,乃是甚麼人?有詩道:

平生性情素随和,能造艨艟渡江河。

妙手船匠耿鐵柱,善睦人稱笑彌勒。

耿鐵柱見此情形,急急攔道:“哥哥莫怒!”大步踏來,看了一番,道:“陳巡檢、白團練,兩個也是有名的好漢,他等縱然無禮,吃我們傷了,也遭江湖上的好漢恥笑。”葉子偉道:“我亦是此想,隻是幾個嘴上不幹淨。”擡手一揮,令押下去,今日不與飯食,又贊耿鐵柱沖舟之法。耿鐵柱道:“小弟誇口,此法便是龍王見了也要懼我三分,破馬陵大寨,且在目前。”鄭乾道:“我等與他有約,三日後看陳明遠如何!”又說了求親一事,葉子偉笑道:“曹峻烽那厮,就是色心不改,回來便破了馬陵泊,無人願嫁他,豈不丢醜?”鄭乾大笑道:“他自要娶,也不看姑娘家答應與否。聽聞馬陵女将多是好本事的,别是将來霸了山寨,吃丢在水裡,做個懼内狼。”一夥都笑。

當晚,曹峻烽、汪文昌、陶鑫三個也至,葉子偉與汪文昌說了吳銑源的事,汪文昌道:“既是投靠了馬陵泊,莫不是那裡真有賢名?”葉子偉道:“他有四個頭領在我手上,且看那陳明遠是否真如江湖所言,若乃欺世盜名,吾必殺他。”汪文昌道:“若是好人,該當如何?”葉子偉笑道:“江湖規矩,能者居上,他若守不住山寨,休怪我等奪了。”曹峻烽又問馬陵泊女頭領相貌如何,鄭乾道:“多有美貌,就是有個紅眼婆娘,是個嫁過人的。”曹峻烽擺手道:“俺暗影狼好歹也是個好漢,豈可橫刀奪愛、占人妻妾!”鄭乾白眼道:“也不看你那黑樣,便是未嫁,也未必要你。”曹峻烽撚須笑道:“聽聞那馬陵泊有個甚麼千丈坑朱成的,是個黑鬼,我豈有他黑?且常言道,男兒看志,世上豈有醜男子?我等來時,又打了幾個馬陵泊的探子,待到破了山寨,威風十足,定有美人看上我的容姿。”說罷拍胸。鄭乾斜眼道:“你那殺千刀的書信,害我吃罵的苦,好在他那裡三日後有個分曉。”曹峻烽大喜,道:“既如此,小弟願去受降!”

葉子偉無奈,點頭答應了,又問汪文昌探子一事。汪文昌道乃是行至淮陽軍地界,遇到些許喽啰,不知如何來的。葉子偉想起白偉成方才所言,心内計議道:“此必是馬陵水軍回救,耿鐵柱四人遇到的,乃是前路探子,大隊定在後面。隻是若是平常,定然軍馬已到,如何行船如此之慢?”

看官且知,此乃姚雨汐重傷,昏迷不醒,衆人又不敢颠簸,隻能緩行,又怕路上厮殺,故陳星、張航幾個命廣撒探子,疾行前進,先去探聽山寨與洞庭軍消息,以備不測。待到喽啰回報,說是吃洞庭賊人在河道要處接住,遭打回來。幾人商議道:“若要攻打,卻無軍師指揮,怎能唐突?”又請徐碩決策,碩看姚雨汐閉目垂死,心裡又急又氣,隻令前行,自思計策,正是:

狐兔依洞欺虎豹,魚蝦仗穴戲龍蛟。

卻說三日早過,是日清晨,曹峻烽歡笑連連,頭上插花,胸上戴紅,背上老大一塊花繡,又新修了髭髯,擦了香膏,嚼了三兩雞舌香,歡欣鼓舞,仗着那把家傳的紫電青霜劍,威風凜凜,意氣風發,就要去受降。耿鐵柱見他這身衣着,不禁謂道:“此番是奪他山寨,哥哥行頭倒似去入贅做個糊塗女婿。”曹峻烽笑道:“好兄弟,你是不知,俺在武陵時,也是有名的孝子,常言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能絕了曹氏香火。再者,此番也是揚我洞庭水軍威名,豈能丢醜惹人恥笑?”陶鑫諷道:“好張利嘴,若是當時遣你去說降陳明遠,怕不是早就拱手而降。”曹峻烽呵呵笑道:“你又不是不知,俺是說媒的行家,若不是世道差了,也不做豪傑了。”

鄭乾又問葉子偉道:“陳明遠那厮可會投降?”葉子偉冷笑道:“豈能如此容易,非是再有一場厮殺,磨盡他的銳氣,那時方可降我!”說罷,把分水鵝毛刺一指,一一分付下去:鄭乾領軍,曹峻烽做先鋒,耿鐵柱、陶鑫二人幫襯,自家與汪文昌留下壓陣,以防馬陵水軍回山攻打。曹峻烽道:“隻恐馬陵泊再遣派一支水軍,前後夾擊我等。”葉子偉笑道:“他慣戰水軍在外,馬步留在寨裡,那有許多船來?又如何夾擊?”耿鐵柱亦道:“哥哥勿慮,我的沖舟之法,就是大福龍舟也當不得!若是他大軍來了,一船也颠翻他十個八個!”葉子偉道:“隻是奇怪,他那水軍既然在外,三日内探子回報不少,如何不來攻打?便是探我虛實,也消厮殺。”鄭乾道:“莫不是投鼠忌器,怕我們壞了他們那幾個夯貨性命?”葉子偉道:“假使如此,就是再饒他三日,也救不得幾個。依為兄猜測,想是軍心已亂,指揮不得,且我已分付副将,把住他回泊要道,如何過來?”幾人稱是,遂安了心,浩浩蕩蕩,張起風帆,殺向鐘吾寨來。

且說鄭乾幾個領隊駕船在泊上前行,待近水寨邊,先看寨門上那幅白紙已去,笑道:“倒也知羞。”曹峻烽貪色,跳腳道:“來來來,寨中衆美人兒,且看這邊有好男子!”正說間,忽地一聲鑼響,婁小雨帶着數個女頭領出現,嬌滴滴一笑,道:“洞庭豪傑,名不虛傳。”曹峻烽忙道:“敢問小娘子,陳明遠何在?快退位讓賢,教俺家哥哥當寨主,我可饒他不死!”婁小雨一看此人打扮,便有九分假笑也化作十分真笑了,噗嗤一聲道:“我家哥哥言羞于見人,本待讓位,然前番你洞庭頭領既許下求親文書,我們山寨好漢雖可迎新寨主,卻怕衆姐妹嫁了些沒品性的蠢漢,折辱了紅妝佳人。”曹峻烽回頭看向耿鐵柱、陶鑫二人,兩個都忍不住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如何把眼來看我兩個。”峻烽急支吾道:“我,我,我有的是本事,也當得好漢,如何輕視俺?”婁雨菲見話已上頭,嘻嘻又笑道:“你若不信,且問我身旁衆姐妹。”此話一開,隻看那于嬌、段雯七個,一改往日武将打扮,搽脂抹粉,羅裙繡襖,雖比不得那病西施、淩飛雪一幹,對付這暗影狼倒也勾了。七女嘴上都道:“奴奴隻嫁有本事的!”心裡卻個個暗道:“好些登徒子,娶那羅茶,方是配合!”有詩為證:

赤橙黃紫藍綠靛,天上神女人間現。

明眸皓齒如星芒,臂彎指白腰肢纖。

峨黛绫羅金花钿,青絲搭繞小香肩。

我道衆姬皆妩媚,鴛鴦相伴笑神仙。

曹峻烽聞得此言,大聲道:“俺們如何沒本事?饒是你這馬陵泊,三日前也吃我們敗了。”于嬌手握林檎,咬了一口,清脆酥人,笑道:“奴是後來馬陵泊的,那曾曉得?就是三日前,亦未聽得軍師說有你這蠻子。”曹峻烽以手指自身道:“我乃暗影狼曹峻烽,武陵聞名!好姐姐,千萬信俺,不然再厮殺一場,傷到了不是好耍。”陳孟在旁,故意道:“奴奴本欲信你,就是師伯哥哥不答應,定要與你們比試,赢了方可。”

鄭乾聽了暗道:“果不其然。”遂提起白鶴劍道:“既如此,多說無益,再來厮殺!且看你馬陵泊尚有多少詭計!”婁小雨猛然拍手,道:“正等你的言語!此番較量,我山寨也不欺負汝等,我這裡四個頭領鬥你那裡四個,休放暗箭!”鄭乾幾個暗自冷笑道:“量你有萬夫不當之勇,也難敵我這沖舟之勢。”遂答應下來。

隻看馬陵泊水寨放下寨門,陳孟、劉怡岑二人道:“師伯,捉了那登徒子!”洞庭水軍望去,一員虎将,立于船首,氣沖牛鬥,有泰山壓頂之勢,人皆難當,不是莊浩又是誰人?旁邊三個,乃是開路神房圳、病刑天邢耀、裂地豹王楠。鄭乾幾個先吃了一驚,又各自大笑——原來馬陵船隻均是小船,又無帆,棹又少,恰似個草鞋漂在水上,如何能打?洞庭四将布開陣勢,獸頭對準,耿鐵柱親自指揮,一聲令下,真如水上魔怪,鼓浪而來。馬陵軍毫不畏懼,眼看逼近了,莊浩大叫一聲:“放!”喽啰聽到号令,各自扭動機關,船身兩側,翻出兩根長木,恰似牛角一般,直直伸出。耿鐵柱深知其意,乃笑道:“卻以此船來沖撞,着實可笑!”那沖撞之舟乃是周身加固,非比尋常船隻,硬了不知多少,恰似鐵龜般,耿鐵柱如何能懼?

莊浩領着衆船,迎着洞庭沖舟撞将過來,耿鐵柱隻覺奇怪——原來若是水面沖撞,定須重船,那馬陵船隻卻輕了許多,一碰就退,想是減了許多物料。耿鐵柱暗道:“不如我進他退,如此使不上許多力,别有計較。”發下号令,令先退船隻,再兩面夾擊,意教馬陵船隻化作齑粉。不想耿鐵柱這一令退,馬陵船隻乘勢跟進。鐵柱暗笑道:“棹牌稀少,如何跟得上我這寶船?”話猶未了,鐵柱放眼望去,忽看馬陵船隻那兩邊長木上包着鐵皮,多有倒鈎,挂在自己船上,丢甩不開。

耿鐵柱道:“雕蟲小技!我方船大,拖到泊心,彼此相撞,教你都做水中枉死鬼!”那知莊浩大喝一聲,小喽啰各自飛出許多撓鈎,鋪天蓋地鈎在船上,迅雷般鋪上木闆。莊浩率先登舟,打翻不少洞庭喽啰。耿鐵柱大驚,眼看身旁船隻也是這般,本是水面厮殺,偏化作陸地戰場。那邊曹峻烽早被房圳攔住,曹峻烽眼見親也娶不得了,持定紫電青霜劍咬牙來鬥。曾有詩單贊這曹峻烽道:

好漢喚名曹峻烽,鐵手利劍無與争。

日落西山照暗影,奔狼嘯月起罡風。

房圳舞鳳翅鎏金镋,隻一擊,峻烽當住,自覺雙臂一震,知房圳利害,又見無幫手,隻得拼命厮殺。兩個就船上鬥了二十餘合,峻烽力怯,房圳也不取他性命,把鳳镋照腿上一拍,登時倒地,從船上滾翻落水,衆喽啰撓鈎套索搭起,生擒了。陶鑫見曹峻烽落水,不禁心慌,隻要去救人,自己也被王楠舞雙鞭攔住,不放他半點空閑。也有詩曾贊這陶鑫的好處:

肚量寬如海,和氣面上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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