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西匣城的風幹冷而凜冽，鄧恺舟的腿在蘇灼烯的照料下漸漸恢複但是依舊不能離開拐杖。好在蘇灼烯又扮成老頭子去城中擺攤算命給他買了一個拐，用蘇灼烯的話說就是這些年攢的身家都在這個小院子上了。鄧恺舟摸了摸腰間，那五個金币是他現在唯一的積蓄。

西匣城靠近钰國邊境，跟丁窪受啟蘭影響不同，北牧的風俗在此地影響深遠，肉食多以牛羊為主。與丁窪的養□□慣不同，這裡的人已鮮少養牲畜。考慮到牛羊價格昂貴，且蘇灼烯作為道家弟子，不可食牛，鄧恺舟決定買些雞來養在院子裡。

夜幕降臨，蘇灼烯搖搖晃晃地回到小院，一進門就開始邊撕臉皮邊抱怨：“舟舟，今晚别再吃土豆了，我都要變成土豆了！”他走到桌前一看，驚喜道：“好家夥好家夥！哪來的雞蛋？”

“我今天去街上把那條烏雞銀耳線當掉了，去訂幾隻雞苗。這雞蛋是雞苗老闆看我是弱女子腿又不方便，特意送的。”鄧恺舟低頭吃着飯，聲音裡透着一絲無奈。

蘇灼烯邊吃邊問：“我怎麼沒見着雞呢？”

“明天老闆會送來，用竹籠子裝着。我這腿，不太方便。”鄧恺舟淡淡地回答。

“舟舟啊，你不要這個表情，被發現是遲早的事。”蘇灼烯掃了一眼鄧恺舟，“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話嗎？福禍相依，往事似福卻是禍。禍盡福來，今朝福來無處躲，這是命數。所以你躲不掉，你這輩子都是蔣邵叡求來的，我為了那陣法也沒享幾年福就跟着死了回來了，你說你跑得掉嗎？”

“我沒有看見。”鄧恺舟紅了眼眶，聲音有些顫抖，“我沒看見，你說的那些上輩子的事，我一點都沒看見。這輩子我給了他機會，他卻還是丢了我。上輩子不在乎，這輩子随意利用，用完就丢，這就是我的無處躲？我真的受夠了！”

蘇灼烯抿了抿唇，伸手拍了拍鄧恺舟：“我不會勸人啊，我不是在勸你回去找他，我隻是想說，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你的命，和他的命，都牽連在一起。我讓你跳就是我當時一醒過來算出來的保你命最好的方法，但是不代表你不跳王爺就不會救你。我也帶了點私心，我怕你死，蔣邵叡當年下了毒誓，你不會死在他前面，你要是死了，他肯定比你先死，我，我就見不到他們倆了。”

鄧恺舟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明天就把金币當了！”

“别，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哎，我平時嘴巴挺溜的啊！”蘇灼烯抓着自己的頭發仰天誇張地扭動把鄧恺舟逗笑了，鄧恺舟指了指桌上的菜：“吃吧，别鬧了。随緣吧。”

蘇灼烯見鄧恺舟的情緒穩定下來，便開始講述今日算命的見聞，兩人邊吃邊聊，笑聲不斷。飯後，鄧恺舟見蘇灼烯要收拾碗筷，便攔住了他：“我來洗吧，天氣冷。去廚房把姜汁紅糖水喝了再休息吧。”

蘇灼烯一愣：“你怎麼知道我……”

鄧恺舟微微一笑：“我雖然主要看的都是獸病，但基本的人畜症狀還是懂的。小時候我也見過師傅去給一位女子接生，那女子竟有男子的器官，不過她更婦人一些，你更男子一些。你這兩天身上有血腥味，昨晚我注意到你走路時不太自然。去吧，火應該滅了，現在溫度剛好，去喝吧。”

蘇灼烯低着頭去了廚房，直到睡覺前都沒有再跟鄧恺舟說話。

鄧恺舟在睡前細心地封好地火龍的口，确保溫暖不會外洩。回到屋内，他見蘇灼烯裹得嚴嚴實實，像個小蠶蛹一樣縮在角落裡。鄧恺舟輕手輕腳地走到自己的床鋪邊躺下。

黑暗中，蘇灼烯的聲音緩緩傳來，顯得格外清晰：“我好像明白為什麼蔣邵叡對你如此執着了。”

鄧恺舟微微側頭，盡管看不見蘇灼烯的身影，“哦？為什麼？”

“如果不是我心裡已經有了别人，我也會喜歡上你的。在你身邊，我就感到特别安心和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