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轎辇在宮中的石闆路緩緩行進,自鄧恺舟與太子妃熟識,并經蔣邵叡去給皇上皇後請過安,拿了王君封旨,鄧恺舟就沒再見過老皇帝。身為男子,他自覺不宜頻繁面見皇後與其他嫔妃,便請蔣邵叡代為向皇上請了恩典,讓他經常入宮看看明皇子。使他得以時常入宮探望明皇子。老皇帝對這位幼子心懷歉疚,聞聽小皇子對叡王君頗為親近,便欣然應允。
于是,鄧恺舟常伴蔣邵叡左右,穿梭于宮牆内外。蔣邵叡忙于朝務之時,鄧恺舟便乘坐轎辇,前往明皇子的居所。明皇子目不能視,老皇帝心疼之餘,特命人修繕了宮苑小徑,以減少他行走時的磕碰與不便。
鄧恺舟閉目養神于轎中,然而,轎子突然停駐,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微微皺眉,望向窗外,心中湧起一絲疑惑。
“崔常侍,何故停轎?”鄧恺舟輕聲問道。天氣日漸炎熱,他不忍心讓阿初在外行走,便請肖禮為他安排了一位常侍伴行。
“回禀王君,前方乃木貴君的轎椅。”崔常侍恭謹地回禀道,“木貴君雖位份不及叡王君尊崇,卻也是皇上寵愛的妃子。奴才自作主張停下讓行,望王君海涵。”
“無妨,後宮之人自當禮遇。就算是才人我也讓得。”鄧恺舟笑了笑表示并不介意。
正此時,突然傳來一個小常侍的聲音:“木貴君欲見叡王君,懇請王君移步下轎。”
崔常侍聞言,臉色一沉:“大膽!木貴君何德何能,竟敢如此無禮!叡王君已讓轎以示禮數,怎敢得寸進尺!”
鄧恺舟進宮多次,卻從未與木貴君有過交集。他輕輕掀開轎簾,緩步而出。崔常侍見狀,亦不再争執,默默地跟在鄧恺舟身後。
鄧恺舟定格在不遠處那華麗的轎椅上,木青,這位傳說中的木貴君,正斜倚其上,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靜靜地凝視着他。這是他們二人的初次相遇,而蔣邵叡似乎總能在不經意間避免與木貴君的交集,直到今日。
鄧恺舟早已從旁人口中得知,木青與他有着幾分相似的容貌。就連蘇灼烯,在偶遇木青後,也曾回到院子裡捧着自己的臉頰,凝視許久,最終感歎,為何如此相似的面容,卻能如此明确地分辨出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見過鄧恺舟的人礙于蔣邵叡的面子會誇一句:頗有風姿,也僅僅是頗有風姿而已。而坐在嬌椅上一身月白的男人則顯得更為明豔張揚,如同烈日下的白芍藥,引人注目。
木青輕輕擡手,示意擡轎之人前行幾步。風,似乎也偏愛這位貴君,輕輕撩撥着他的玉冠羽飾,每一縷發絲都仿佛被魔力吸引,緊緊依戀着他的臉龐,輕撫後久久不願離去。木青用扇子挑開發絲,笑容燦爛地看向鄧恺舟:“久聞叡王君大名,青自知位分低微,本不應讓王君下轎相見,但實在難耐心中好奇,還望王君見諒。隻是我這腳不争氣,偏偏在這個時候受了傷。”說着,他輕輕擡起自己的腳,腳腕處綁着潔白的紗布,一股濃郁的藥味随風飄散。然而,更令人矚目的是,他的腳趾上竟戴着一條精緻的腳鍊,腳鍊沿着腿深入衣擺中,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搖晃,鈴铛聲清脆悅耳,引人遐想。随行的侍衛與常侍都不自覺地低下了頭,不敢直視這大膽的裝扮。
鄧恺舟的目光在木青的腳踝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皺眉:“木貴君有傷在身,不便下轎。不過,皮外傷還是盡量少用活血的藥材,以免傷口惡化。”
木青笑得燦爛:“我就說今天一定要見到王君,見到了這不就幫我大忙了!王君這是要前往明陽宮嗎?我陪王君一同前往如何?”
鄧恺舟微笑着婉拒:“臣此行乃是為了探望明皇子,木貴君腳上有傷,還是等傷愈之後再遞帖相約吧。”
然而,木青似乎并未将他的婉拒放在心上:“去看明皇子啊?那正好,我也一同前往。”
無奈之下,鄧恺舟隻能與木青一同踏上了前往明陽宮的路途。
步入庭院之中,鄧恺舟緩緩步出轎辇,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身後的木青身上。令人驚訝的是,木青的轎椅竟巧妙地變身為輪椅。木青優雅地伸出纏着金鍊的細長手指,微笑着對鄧恺舟說:“有勞王君了,明皇子喜愛清靜,這些下人實在不宜過多打擾。”
鄧恺舟微微一笑,走到木青身後,輕輕推動輪椅,向着明皇子的居所行進。就在這時,一陣突如其來的犬吠打破了甯靜,白薯如同離弦之箭般竄了出來,對着木青呲牙咧嘴,一副兇狠的模樣。木青卻顯得格外從容,輕輕舉起扇子,半遮面龐,調笑道:“哎呀呀,這是哪裡來的半人高的毛球?新品種的野味嗎?瞧這圓潤的模樣,真真的是肥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