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鳥雀叽喳,關越詩聽得連番皺眉。
眼皮打架間,她恍惚睜眼,竟隐約在床邊看到個人影。
她眼睛不自覺睜大。
陸林深高大的身軀蜷在矮凳,上半身侵入床沿一角,正安靜伏在塌邊。
他竟這麼守了她一夜。
心内雜陳五味,關越詩輕眨下眼,不由自主湊近過去。
面前人單臂墊在臉頰,安靜向左側傾卧。
額前碎發跟着他的動作垂落下來,絲絲縷縷混入蒲扇般的長睫,讓人看不分明。
半遮的眉眼如詩如畫,早早镌刻進她的心中。
關越詩情不自禁伸手,想要隔空細細描摹。
隻靠想象,她也格外清楚,那張臉是怎樣的出塵俊逸。
她手指顫抖,眼看就要觸上。
沉睡的人呼吸卻驟然改變,緩緩睜開了眼睛。
關越詩趕忙縮手。
“你醒了。”她道,“有蚊子飛在你臉上,我幫你攆攆。”
她扇動的細微氣流撫在面上,陸林深瞬間醒神。
他施施然起身回道:“多謝小詩,保我臉面。”
剛一睜眼就開她玩笑,看來昨夜他休息得不錯。
關越詩心情也好起來,她回敬道:“不謝不謝,畢竟今日還要看上一天,我這也是為了自己。”
前有林知遠拿他下飯,今有關越詩護他皮囊。
陸林深挑眉,世間果然多的是看臉主義。
蓋毯下水袋露出一角,關越詩抽出來拿在手上。
陸林深順手接過,問她道:“這麼說,破了相連當你車夫都是不能?”
關越詩掀被下床。
“别人确實不能。”她聲調慵懶,帶着揶揄,“但若是陸醫生……”
關越詩光着腳,向陸林深走去。
心中危險叫嚣,催着陸林深後退,腳卻像有自己的意志般兀自釘在原地。
赢熱貼近,她在他懷中微微仰面。
墨發微亂,眼下微有青影,她明明素面朝天,他卻突然不敢直視。
偏懷中人不依不饒:“你就不好奇,陸林深的皮相在我這兒重不重要?”
如蘭香氣氤氲在鼻尖,陸林深沉默不言。
關越詩竟也安靜下來不再言語,似真心實意在等他一個答案。
陸林深歎息一聲,低頭看她:“願聽君言。”
視線相交那刻,一雙手緩緩攀在他的肩頭。
她在他懷中踮腳,借力湊去他的耳邊。
馨香撲面,柔軟似要貼上胸膛,陸林深喉頭滾動,迅速退後半步。
距離拉開,露出關越詩粲然的笑臉。
她望着陸林深,一字一頓道:“陸林深嘛,當然是那個例外。”
她突然大變模樣,陸林深反應不及,一時愣住原地。
口袋中嗡嗡作響,陸林深如蒙大赦,掏出手機拿在手裡。
“我去接個電話。”他一句話說完,不等關越詩反應,徑直去往門外。
關越詩跟着他的動作擡頭。
倉促間,隻來及看到他的背影。
關越詩少見他步伐急切,此時一見不覺抱臂托腮。
她看着面前的空氣,感慨道:“撩撥陸林深這事兒,可真讓人上瘾。”
話是說的豪邁,隻滿面绯紅漾起春色,輕易将她出賣。
關越詩拍拍臉頰,走到洗臉池旁。
水流嘩嘩作響,好長一段時間過後,她這才重新擡頭。
鏡中人臉色尋常,紅透的雙腮痕迹已消。
隻有關越詩自己知曉,沖洗這麼久,她兩頰仍在發熱。
關越詩拍拍胸脯暗自慶幸,還好陸林深電話來的湊巧,不然她還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隻好容易撩回人,人沒撩到她自己倒先燒着了,忒得不争氣。
關越詩心中暗暗唾棄自己。
“小詩?”一道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關越詩趕忙走出去:“打完了?”
“對……”陸林深似也趁機洗了把臉,此刻濕着頭發欲言又止。
“是有什麼事情?”關越詩試探着問。
想起剛才的電話,陸林深心中輕歎,上周帶完章松參觀本以為就是結束,誰料談到最後章松興沖沖朝他讨一篇專訪。
顧着醫院,陸林深到底不好拒絕,隻挑了時間約在這周。
本想着今日休假,不用像上次一樣匆忙,卻沒料到正好碰到關越詩生病。
一夜兵荒馬亂,若不是剛章松打電話來提醒,他還真就将采訪這事忘了個幹淨。
想到此處,陸林深歉然開口:“是上周和人約好的專訪,定在了今日。”
關越詩嘴角牽起絲微笑:“沒關系,你有事自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說不失望自然是假,但成年人多的是不得已,關越詩最不想做讓他為難那個。
倒也不至于此。
看她誤會,陸林深忙解釋道:“采訪也在醫院,我隻是需要中途離開一會兒。”
他繼續道:“隻是說好陪你,到時你若害怕,我怕是一下趕不過去。”
原是這樣,關越詩聽得明白重新高興過來。
隻是這人,還真拿她當小朋友了,關越詩觑他一眼腹诽道。
沒了夜色掩映,脆弱似乎都已成為過去。
日光催人向上,關越詩此刻半點不懼,她笑道:“你離得又不遠,我不害怕的。”
聽她意思,像隻要他在近處,她就不會害怕一樣。
好容易平靜,心口似要又起漣漪。
陸林深轉身欲避:“你收拾一下,咱們抓緊時間出發。”
一雙小手抓住他的手臂,關越詩臉上滿是狡黠。
“怎麼?”陸林深下意識問。
“好馬配好鞍,好事配新衣。”關越詩胡言亂語着推銷。
她話中雲霧缭繞,陸林深聽得不明所以,疑惑看她。
關越詩卻不說話,隻眼神示意他等她。
她噔噔噔跑去衣櫥,取出什麼拎在手裡,然後又噔噔噔跑回來。
走到他近前兩步,她這才放慢腳步。
她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将東西遞到他的面前:“喏,送你。”
陸林深下意識伸手接過。
防塵袋打開,一件白色真絲襯衫熠熠閃光,露出它的全貌。
關越詩臉上帶出一絲羞澀:“昨夜跑上跑下實在辛苦,累你衣服都打了皺,這件算我賠你。”
她總想方設法要送自己衣服。
陸林深頗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不擅男裝,怎麼總說送我。”
他玩笑道:“莫不是想拿我練手?”
隻要能讓他收下,關越詩哪有二話。
她從善如流點頭:“是啊是啊,多練練才能拿出手,萬一以後我也打開男裝市場了呢。”
她緊接着道:“再說既是電台專訪,肯定要在電視上播的。”
關越詩睨他一眼:“你如今可沒時間回家換衣裳去。我此時送你,那叫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