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朝慶興十五年八月十九,寒露,京都長公主府。
才未時初,天黑沉沉的。
空中突然飄灑下細碎如發絲的秋雨,細看裡頭還有晶瑩剔透的雪花,冷的人直打哆嗦。一會兒,白牆跟底和琉璃瓦泛起一圈圈的霧,飄上半空中緊緊抓住雨雪,教人走在其中打着燈籠也瞧不清前路。
撲通~
“快來人呀,鄉君落水了。”
連着四十八個鐘未睡覺,林青玉實在是太渴睡了。不防被人在背後推了一把,她尚且來不及睜眼,突如其來一股失重感,不久四面八方刺骨的冷水,無情緊貼着她湧過來。
康平長公主得了信,衣裳不整、眉眼憂愁憔悴守在女兒床榻邊,不敢眨眼地凝視她。
隻見平日裡,嬌俏乖巧、膚如凝脂的女兒,現下瘦瘦小小在床上團做一堆,臉色慘白刺眼。今兒要不是府中下人救的及時,她這唯一的女兒,就得這麼不明不白地去了。
當時她正補眠,被下人驚醒後,顧不得更衣急沖沖趕來。
這些人,真是好狠的心腸。剛傳回京都驸馬三月前失蹤的消息,竟急不可耐了。
也罷,她女兒才十歲而已,能下得去如此狠手。此仇不報,她康平不配為人母親。
她這般思慮着,低下頭吃吃笑了幾聲,眸光黯淡。
側身朝殿内唯一的婢女吩咐:“柒歌,明兒拿本宮名貼,送叁院兩位美人到晉王府上去。記住,得等晉王下朝回府時送。”
柒歌這會子也是眼圈紅紅地,咬着唇俯首行禮:“婢子領命。”
話罷,腳步極快地倒退出屋而去。
林青玉被困動彈不得,仿佛聽到有女子陰滲滲地笑聲,突然被驚醒。隻是沒多久屋内又靜寂下來,她有感多日疲憊一掃而空,精神較好。隻是眼皮略沉重,使出渾身力道也睜不開去。
臉上還不停地有一隻纖纖玉手撫摸她,劃動時鼻尖湧入陣陣冷梅香。
不知過了多久,她半昏半睡之際,屋内響起一道清脆動耳的女子聲音,頗為幸災樂禍。
“長公主,聽聞晉王妃和曾經在叁院待過的那兩個美人鬧起來了。晉王妃被晉王掴一巴掌不提,還被禁足半年呢。”
接着,又有一道沙啞的女聲。
“本宮這位二皇嫂,向來愛吃醋。這才開始呢,禁不住親自下場來了,後頭可怎生是好?就這點手段,也敢動我的嬌嬌。呵呵~”
這麼輕蔑的語氣,怎麼有點耳熟呢?青玉不禁思慮,到底在哪聽過見過。
猛地一下,她頭上似被蜜蜂蜇了,好痛。一息間,有成群結隊的蜂群湧來,接二連三地被蜇。
她疼地忍不住直打哆嗦。此感像武俠小說裡的高手,被打開任督二脈一般,一股股陌生的感覺從小腹不停向上翻湧。
更痛了,她手腳似都被綁着,也抑制不住渾身抽搐。
康平長公主守在床前,眼珠子不敢眨一下,隻惶恐床榻上的小人兒突然沒了。畢竟,女兒都昏迷有半個多月了。
忍不住轉頭詢問身後,特意來府上為女兒診治的閨中密友。現下的狀況,她一個外人都不會信。
“阿蘭,小玉兒隻是落水,怎會用上金針,還如此喊痛?”
這時,床上的人突然掙開縛手腳的白绫,嘴中噴出一口黑血,身子往床榻外沿滾去。
顧阿蘭正待去屋外拿物什,回康平道:“她生來就分了你體内三分之一的邪毒,潛伏在體内。雖從小得我精心調養,仍有餘毒藏身,這會兒生死關頭全被激出來了而已,勿慌。這遭過了,她瘦瘦小小的身子骨才是有大好光明前途。”
冷不丁眼尾掃見床上的人,竟破了白绫,掙紮間馬上要跌落下床,急得眼紅大聲喊道。
“快攔住她,頭上的金針被磕進去,大羅神仙來隻怕也救不活!”
康平長公主聞言回頭也瞅見了。慌亂中顧不上許多,斜着身子朝床前地面躺過去,雙手上托及時抱住女兒。被女兒吐出的毒血十之七八落她身上,她笑得花枝亂顫,心中隻慶幸恰好及時墊在女兒身下。
她雙手顫抖、細細打量懷中嬌嬌,确認沒哪兒磕到傷着心下安定。取了袖中手絹擦拭掉女兒嘴角的殘血。才抱起女兒放回床上,給她蓋好錦衾。
這些做好後,抽身站邊上給顧阿蘭騰出地方,口中催促:“阿蘭,你快些幫我瞧瞧,小玉兒剛剛可否哪兒有暗傷。”不顧腹部隐隐作痛,下身在緩緩滲血一字不提。
“你護她那麼好,肯定沒事。”顧阿蘭安慰道。
她也未曾留意到好友現狀,康平如今有些癫狂,見之心中酸澀觸情生情。大步連忙回床邊凝神詳看後,為床上的人取走頭上的全部金針。複拾起細小的手腕把脈,眉眼展開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