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宮宴是皇帝特意為西關邊境女将殷玺籌備的凱旋宴,以此慶賀她數月前平定西關叛亂。為表皇家對她的重視,皇帝刻意提前數月便通知皇親國戚參與今日的宮宴。
冬日白雪為禦花園添了新妝,宮人早已在路上放置各式花燈引路。當夜煙火連綿,照在宮牆的琉璃瓦上豔麗十分。沈清沉主宮的雒州離京城不算遠,這是當年皇帝為求留女兒在身邊多走動特意安排的。如今她隻需在當日上午驅車前往,便可于夜晚到達。
夜裡的宮城十分熱鬧,宮人們雖為宮宴奔波,卻也難得一見此盛況。幾個宮女站在牆根望天上絢麗的花火出了神,就連沈清沉一行人在一旁路過也忘了請安。她笑着歎那幾名宮女也正處豆蔻,正是會對美麗事物沉醉的年紀,便也搖着頭免了掌事姑姑的問罪。
“殿下,夜裡風大,還需添些衣物。”許段笙一路上都抱着她的錦裘,卻未有機會為其披上。她也隻是幹應着,在前面快步流星。雪花落在她的眉睫上,鼻尖上,她也學着宮中少女那樣伸手去接落雪。
風起,她打了個噴嚏。
身後的許段笙巴巴地追上,為她披錦裘,嘴裡不時念叨着:“殿下,小心鳳體才是。”她依舊隻是應着,愣愣站在原地看許段笙小心翼翼替她系好衣帶整理錦裘。她看着他白皙又骨節分明的手将繩扣穿過,仔細系帶,又站到她身後揭起長襖,撫着暗金刺繡道:“怎會把這樣好的圖樣勾破,殿下真是,待回宮可得将長襖脫下給段笙好生修補才是。”
“走吧,母上應該已經等候多時了。”她從身後握過許段笙的手,拉着他快步向禦花園。
路上許段笙都未有再出聲,待到入座才張嘴道:“殿下的手,很溫暖。”
他替沈清沉掃去肩上細雪,将她身上的衣物整理好才肯入座。這些本該由侍女做的,但他卻也習慣了伺候原主,并不覺有何不妥。
“皇姐怎來的這樣遲?”沈清沉剛落座,對面的太子便忍不住要挑刺。
他打小便把原主當作宿敵,他恨原主承歡膝下,恨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獲得萬千恩寵。
即便如今一切都成泡影,他也未曾想放過沈清沉。
“皇弟說笑了,本宮可未曾聽說你有這般想念我。”雖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可若能惡心到他也未嘗不可為。
“朕最近聽聞沉兒喜歡上了探案,”坐在中央的皇帝開口,她面态祥和,語氣就似尋常家宴唠家常一般,“可要朕提拔沉兒為慎刑司司長,一盡探案興緻?”
沈清沉正驚訝于司長豈是一句話便能做主的事時,周圍的官員竟也并未反駁,想是這種事在原主身上沒少發生了。
倒是坐在對面的太子聽後拍案而起,“母上豈能如此兒戲?”
皇帝也覺自己的話有些過态,又抿了口酒道:“也許是朕酒氣上腦,一時糊塗了。”
這下可就輪到沈清沉不樂意了,到嘴的大肥鴨怎能就此飛了去。她可還盤算着怎麼任務外包利用系統刷壽命呢,“看來太子對本宮意見頗深啊。”
兩人的火藥味作為母親的都不需要用鼻子嗅,光是一翹尾巴便知,“好了,你們兩姐弟都老大不小,各自有家庭了,還是喜歡這樣争吵。”一旁沈清沉的生父梁皇後也出來打圓場,舉着杯說:“對對,今日是為殷大将軍慶賀的日子,莫要說那些掃興的話。”
坐在許段笙右側的韋國師也附和着舉杯,“诶,是啊,殷大将軍呢?”
“末将來遲。”女人頭頂高馬尾,束以銀制華勝,胸前劄甲看着十分厚重。
一旁的官員起身敬酒,才驚覺那人比尋常男子還要高大,健碩的臂膀将兩側披膊支起,力量十足。
也不知為何她的目光突然投向沈清沉,卻又閃爍地躲開,繼續與其他官員相互勸酒。
酒足飯飽,困意漸起,沈清沉偏着頭倚靠在許段笙肩上。
晚風将滿園的花香帶過,她也将沉溺在這溫柔鄉中,她已經許久沒能這樣放松了。直到許段笙輕拍她膝,她才緩緩醒過來,“要不段笙陪公主在宮中走走?”
她強撐睡意擡起頭,搖晃了下腦袋,“算了,我自己走走吧。”
一旁的宮女向前湊在她的耳邊說道:“公主,宮中有命案發生,還勞煩公主跟随奴婢走一趟。”
“命案?”她這才完全清醒,想起進宮前系統提示的那件案子。
她起身借散酒氣為由向皇帝請辭,跟随在提燈宮女身後。
沈清沉步履蹒跚,也許是酒氣上頭的緣故。她看着那宮女急匆匆的背影,未有想要攙扶她的意思,也覺得奇怪。“你是剛入宮嗎?”她也學着發酒瘋的男人與宮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問着,那宮女卻支支吾吾未出一語,“怎這般害羞。”她隻當那宮女年紀小初入宮,不敢與貴人攀談,沒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