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卿深吸了口氣,再次将臉别了過去,墨色如瀑的長發之下是一張冰冷如水,晶瑩如玉的面龐,誰也猜不透他此刻所想。
不過,即使發現了床下隐藏着的可疑行頭,劉瑾環顧四周,沉思片刻,他認為尚有其他地方是他們二人還未發現的。
帶着疑惑緩步走向書櫃,木制書架上工工整整擺放着一排排醫藥典籍。目光在這層層擺放的書籍處來回逡巡,他伸手輕輕拂過,書頁上的灰塵也随着他的動作被抖落了下來,直到食指撫過一本嶄新的書角處,他的手也停了下來,出于好奇将其抽出一頁頁翻了起來,忽然一張紙條從頁縫中掉了出來,蹲身撿起一看,(稍微描述内容)竟是一張房契。
目光在房契上所寫的内容中來回穿梭,片刻後沉吟道:
“這竟是一張以許遊名義簽訂的房契……”劉瑾凝視着房契上的内容,皺緊眉頭,一字一句将其中内容念了出來。
“立絕賣房屋文契人張甯遠,系上黨郡人,今因緻仕歸鄉,自願移居,将其名下宅邸一處出賣與許遊名下永遠為業。時至白銀五百八十兩。其宅邸坐落長安城尚冠裡……”
一旁的墨卿聞聲亦上前看了眼他手中的房契,在看到最後落款姓名片刻後他沉默了。
“許遊,正是錢太守身邊的仵作。尚冠裡,乃長安貴族宅邸林立之處。原來,缪神醫雖一直處江湖之遠,卻時刻關注朝中動向。”他垂眸幽幽道。
“許遊是錢郡守身邊的仵作,那日公堂審訊我還見過他。不過,按照仵作的每年俸祿斷不可能買下如此昂貴的宅邸,何況還是長安的宅邸。”鄢墨卿搖搖頭沉吟道。
“所以,這極有可能是某人假借許仵作的名義購置田宅的證明。”墨卿聞言接過話頭思索道:“也有可能是他不知從哪得來的不義之财以此來巴結某人攀高枝。”
“那為何這房契會在缪神醫手中還被他藏得如此隐蔽?”劉瑾握緊手中的房契,一連串紛亂複雜的疑問令二人實在是匪夷所思。
劉瑾認為他們二人的猜想皆有理有據,現下要做的就七個字:解鈴還須系鈴人,當務之急還是先去找缪神醫。
此刻窗外一聲寒鴉驚叫打破了屋内的寂靜,二人知道這是不詳之兆。
事不宜遲,二人立刻揮鞭策馬消失在馬蹄落地帶起的滾滾塵煙之中。
*
從醫谷趕到位于郡衙西南角的牢房已是夜幕十分,二人躬身貓在離牢房大門不遠的角落裡。
“這地牢雖不大卻戒備森嚴,裡面關押的都是窮兇惡極的重囚,不知道缪老先生現今如何……”劉瑾望着眼前不遠處陰氣森森的地牢大門,冷風灌進衣袖裡他将身上的披風解下批在一旁攏了攏衣襟的鄢墨卿身上。
地牢門口處高懸的火炬在黑夜中搖曳,妖冶之火映射在墨卿的瞳孔中愈發顯得他焦急無力的神色。
此刻一雙手伸進自己的袖中同自己的手緊握着,似是撫平他内心的恐懼。劉瑾知曉他内心的恐懼和不安,雖然貴為九五之尊,但他清楚的知道,在所愛的人面前自己是多麼的渺小。
令他驚奇的是,在緊要關頭,墨卿總是能夠令他刮目相看。幼時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家夥不知還會帶來多少驚喜。
隻見他的手背輕輕靠上自己的手背,肌膚相貼帶來的溫熱之感令自己莫名覺得心暖。墨卿站在他身邊,側過臉正對着劉瑾的臉頰,二人面面相視,之後墨卿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眼中好似寫着:陛下,莫要擔心。
接着,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轉決然而去。
劉瑾擡手向半空伸去,睜大雙眼望着他消瘦的背影,手慢慢攢成拳,似是連空氣也無法抓住。
黑夜裡,把守的士兵們手舉長槍,面目嚴肅,身着一身銀色盔甲站得筆直。隻見不遠處一個人影踉踉跄跄向這裡走來,待看清來人,面如冠玉,披發如瀑,目似含淚,好一副翩翩濁世佳公子。隻是此刻他面色坨紅,雙眼微眯,衣衫不整,胸膛如玉般的肌膚裸露在外,跌跌撞撞地來到一群守衛跟前。
看守牢房的守衛見如此風流俊俏的絕世公子心底飄飄然,不過很快收斂心神,将長槍擋在他跟前,狠戾道:“什麼人?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為首守衛長槍一揮,銀光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刺眼的弧度。
隻見他媚眼如絲,吐氣如蘭道:“這裡?這裡不是各位官老爺的府邸嗎?奴家侍奉大人們多年,哪有認錯兒的時候。”
衆守衛一聽個個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隻道這原來是個娼妓,估摸着侍奉哪個官老爺喝醉後誤打誤撞來到這牢房門口。
他們個個心神蕩漾,心道被叫官老爺的滋味真爽。就在此時,為首的頭戴銀盔甲的守衛一聲呵斥,其餘人立時畢恭畢敬站得筆直,不敢有半分倦怠。
“奴家看這位官老爺生得最是威武俊朗,越看越歡喜……”說罷巧笑一聲,眉目含情,聲音如蓮。
面對這麼個風華絕代的嬌俏人兒任是再如磐石一般的心腸也終究化作繞指柔。
“哼,我今個兒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話音未落為首的守衛便撲向鄢墨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