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知青白月光（9）

京市

一處簡約的四合院内，站着一家三口人，兩個男人腰背佝偻，像是被重物壓彎，唯一的女人滿頭銀發，三人補丁滿身的衣服和這座四合院格格不入。

“媽，我們終于回來了。”明顯年輕一點的男人望着昔日的家，心裡隻覺得感慨萬千。

老太太一貫不愛落淚，甚至這風風雨雨的十年間，被批鬥、住牛棚，遊行，都沒有哭過，此時站在這片地上，她的眼睛終于幹澀地想起了眼淚。

但是很快那滴眼淚還沒有到達眼眶，就被她飛快地眨回去，她不能哭，她還得找女兒，她不能倒下。

老爺子如很多年前一樣。回家先在各處轉一遍，摸着院子裡的那顆被砍掉的梨花樹，攢了多年的力氣演變成了淚水，他抱着樹樁子哭的像個孩子。

“我的樹啊。挨千刀的，咋就給我砍了，好好長着礙着誰的眼了？”

送他們回來的街道工作人員尴尬地看着老爺子邊哭邊罵，身邊的兒子和老妻仿若沒有聽到，任由他罵着，話是越來越難聽，幾人實在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趕忙告别。

“廖嬸子，我們手頭還有工作，就不麻煩你們了。你們生活上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聯系我們。往事不可追，祝願你們今後生活事事如意。”

幾個工作人員場面話一說，趕忙就跑，怕老爺子又說些大逆不道的話，也怕他們幾個被打。畢竟他們當初可都當過紅小兵，這家批鬥的時候，他們可都在，再待下去，皮都得被剝了。

“行了，人走了，别演了。”

老太太一發話，老爺子的哀嚎和眼淚一齊消失，變臉比翻書還快，“走了，磨磨蹭蹭的，不知道站在我們家想幹嘛？”

三人坐在堂屋的三張椅子上，堂屋的椅子都是老爺子從各處找來上好的紅木做成，當時光是找紅木就找了足足三年，沒想到他人走了，連椅子都跟着受苦，上面的劃痕、筆畫、還

有那些試圖将它毀掉的痕迹深深紮在椅子上，怕是再難修繕。

“媽，妹妹信的地址在哪？我去找他們，我們家這個情況交給别人不放心。”

當初司徒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家裡的生意做的遠，老爺子當年和港城還有國外做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在清算時，也被整的最慘。

當初的老夥計、管家、兒子的嶽家等等，隻要和他家有關系的人，一夕之間全部都不在和他家接觸，沒人看他們的證據，甚至他們還站在他們身上，狠狠地辱罵、攻擊，包括

老太太的親姐姐，老爺子的親弟弟。

如果說這麼多年的生活教會了他們什麼？那就是不相信，不相信親緣，不相信合作，不相信契約，不相信人。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眼睛閉着靜靜思考，該怎麼才能不驚動别人的情況下，找到自己的女兒。

老兒子看着沉默的爸媽，出了個主意“爸媽，我們去妹妹的城市生活吧。我們住在原來的家裡，就要有原來的人來找我們，我們走的遠遠的，和妹妹一起生活。”

在還未平反的幾天前，三人還在過着麻木的生活，看着農場有人被平反的事情，心裡沒有一點期盼，他們知道怎麼都不會輪到他們，他們的錢已經被搜刮幹淨，再也沒有錢孝敬他們去換取一個公平的機會。

麻木的生活，麻木，麻木，司徒玲的哥哥司徒霄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走到河邊，腳步遲遲邁不下去。隻因為不遠處爸媽的注視，他們不勸說，但是眼神裡寫着，你走了，我們也跟

着你，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司徒霄看着自己瘦弱的爸媽，那一份必死的決心開始動搖，進而放棄。

三人的狀态時好時壞，直到看到了妹妹的信。他們一家在農場，心裡唯一的希望就是妹妹過得好，不受他們影響，而那封信給了他們很大的動力。

信中說，他們有了一個外孫女，特别特别可愛，名字叫小杏。小杏還用自己的小手給他們寫了幾個字。

【外公外婆舅舅，我是小杏，媽媽說你們在很遠的地方，小杏都走不到那裡，但是沒關系，小杏會多多吃飯，早點長大就走到啦。你們也要好好吃飯，等着小杏找你們！】

信裡，司徒玲隐晦地提及平反的事情，告訴他們不要着急，已經快要黎明，且耐心等待，他們一定有再見的日子。

淺淺的希望就這麼帶着他們度過了最後的農場生活，當他們走出農場的那一天，看着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陽，看着一望無際的天空，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原來是今天，原來真的等到了。

老爺子和老太太沉默了片刻，同意了這個辦法，藏起來的金銀财物被老爺子從梨花樹下翻出來一部分交給司徒霄，“拿着去給你妹妹購置東西，處理完這些，我們就去你妹妹那邊

生活。”

不知道爸媽要來的司徒玲正在和小杏作鬥争，昨天晚上說好了，今天要乖乖去上幼兒園，但是今早上一起來，小杏就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