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午時已過,院子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口大鍋,衆人從中盛着飯菜,卻另有幾人聚在角落,隐隐散發出一股膻味,遠遠地傳到院子另一邊的柴房。
她湊近窗口,不由自主地仔細分辨着他們的食物,像是……牛羊肉。
正欲仔細辨别确定一番,卻見其中一兩人撩起了袖管,幾道類似紋身一般的鴉青色圖案一閃而過,旋即被張恒一把拉下低聲呵斥。
在暗處觀察着這一切,她心裡逐漸浮現出一個猜測。
這院子裡的侍衛們可能是北蠻人。
他們拿着的武器,是貨真價實适合北蠻人的長矛,并不似張統領那日給她看的仿造品。
而張恒這般着急讓她認罪,也是因為想找個替罪羔羊,好隐藏自己通敵叛國的罪名,順便還能為自己撈上一個抓住犯人的頭功,好加官進爵。
但……這就是真相嗎?
她蹲在角落,盯着虛空中失神。
從日頭當空到太陽西斜,還沒等她想明白,院子大門處突然傳來一陣撞擊聲!
她的視線依然落在空中無所定點時,房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打開,宋雲初垂眸看着地上突如其來的那一線光,被一個人影踏碎:“掌櫃的,我來了。”
她愣愣地順着玄色衣擺望上去,看見了那張豐神俊朗的臉,心尖上漫起一層酸酸漲漲的感覺,還沒等她分辨出其中滋味,徐翊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
“能站起來嗎?”
其實不太能。她蹲了小半柱香時間,雙腿已經有些發麻。
“我扶你。”
看出她臉上的難色,他的手穩穩拖住她的手臂,将她大部分的重量扶住,等着她慢慢恢複。
門外安安靜靜,宋雲初扶着徐翊的手邁出房門,隻見言一站在了張統領旁邊,身後十幾人和原本的幾個侍衛相對而立。
隻聽得張統領渾厚的聲音問道:“叛賊何在?”
雖是這樣問,但以宋雲初的目光看來,這句話明顯沖着張恒和他背後的幾人而去。
在他們破門而入時,院子裡的護衛們第一反應便是抄起了家夥,橫刀對着來人。
“原來是張統領,是我有失遠迎!”張恒一邊擺手讓人放下武器,一邊恭敬地解釋道,“我這幾個兄弟還以為是劫人的呢。”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我抓到了這兩個人。”
“你是想說我們是叛賊吧?”不跟他多廢話,宋雲初接過了話頭,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了一邊的張恒,“還請張統領作證,看看誰是叛賊。”
不懼張恒陰沉的臉色,她輕笑一聲:“你緊張什麼,是或不是,我一問便知。”宋雲初輕輕将自己的胳膊抽出,來到了他的面前:“剛剛在院子裡,你們在吃什麼?”
話音剛落,張統領的手下會意,從角落裡翻出了方才散發出膻味的食物。
“這是什麼?”
“這,這是羊肉。”張恒口中的話卡殼一瞬。
江城處于北方,不禁食羊肉,卻絕不能吃牛肉。耕牛是受到保護的。
可如今這股味道,分明就是牛肉味。
“那你身後幾人手臂上的刺青是怎麼回事?”
一個手勢,幾人的衣袖便齊齊被撈起,都有着一隻類似于狼的刺青。
“你作何解釋?”
“這都是兄弟們鬧着玩兒的……”
“恒哥,跟他們廢話什麼!”突然,一個被鉗制着的侍衛擡起頭惡狠狠地掙紮起來,叽裡咕噜地說着宋雲初聽不懂的話,看上去像是要反抗,立刻院子外又有許多護衛沖了進來,将每一個張恒身後的人按住。
眼前的場面混亂起來,張恒的手下似乎還想負隅頑抗,最終卻被逐一瓦解。
“看來你們确實是叛賊。”所有事情明朗起來,證據一一呈現在衆人面前,張統領點了點頭,全然同意。
看到他這表情,小宋掌櫃心裡的巨石算是放下了一半。事情應該結束了,想來宋氏也不必再背上通敵叛國的罪名。
“但既然你們知道了,就留下吧。”
正當三人想告辭離開時,四周對着張恒幾人的刀尖突然調轉,将宋氏三人團團圍在了中間。
“不止張統領這是何意?”
宋雲初眼裡掠過一道明光,轉身不偏不倚地對上張統領的目光。
顯然他不欲多說,刀尖猛然向他們刺來!
被徐翊護着連連退了數十步,門外再度傳來一陣馬蹄聲。
一柄劍從門外橫着飛來,戳入了宋雲初身前不過兩步距離的地面,劍柄猛烈地震顫着。
“所有人,拿下!”
話音未落,一道紅色的身影闖入,足尖輕點越過衆人,一劍将她面前的長矛挑飛,又回身拔出了地裡的劍,順勢再掀翻敵人,收勢。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很快,另一夥人沖了進來,不過一盞茶時間,便将原本院子裡的所有人降服。張恒和張統領二人被打得鼻青臉腫,按在了地上。
“交給我吧。”那人沒回頭,扔出了一句。
正當宋雲初迷茫間,卻是徐翊接了一句“多謝”,緊接着便将她拉出了院子門。
“會騎馬嗎?”
聞言,她愣愣地擡頭,看着坐于高頭大馬之上的徐翊沒有反應過來,腦海裡依然是她和言一被抓、在張統領面前指控了張恒是叛賊、張統領又要将宋氏三人滅口、最後三人又被另一夥人救了。
見她不答,他直接策馬上前,伸手撈過她的腰,低聲說了一句:“冒犯了。燈會要遲了。”
說罷,二人一馬便飛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