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似乎對白隐失望至極,搖着頭往堂内走,走到一半折返回來,悉心教導他身後的三人。
烏雲散開,四人沐浴在陽光下,耀眼得白隐不敢去看。
他灰溜溜跑出去,不想讓其他狐狸看到他的原身,選擇了最繞的路,當他第三次路過同一座閣樓時,他确信自己迷路了。
隔着一堵牆,白隐聽到人聲。
“殿下您是怎麼忍受他的,如此蠢笨。”
“若不是他當真與狐後有幾分相像,我真要懷疑他是不是哪來的野狐狸。”
這聲音他熟悉,正是那幾個同窗。
果然,白枝從花園裡走出來,眉目間劃過不耐,他身後三個走狗喋喋不休,“不過他也不是全然沒有可取之處,至少那張臉……”
白枝停下腳步,目光銳利,說話那人毫不察覺,“當一個妓子倒也不算浪費。”
“啪——”
這一巴掌不算輕,那人左臉瞬間紅腫,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枝,随即立刻跪下。
四下安靜,白隐往後退的窸窣聲格外明顯,那一片黃色衣擺飄到他眼前時,他還來不及跑就被一雙手抱走了。
白隐窩在白枝懷裡生出絲絲欣喜。
白枝居然維護他。
他的尾巴不由自主纏上白枝的手臂,白枝脖子慢慢浮上紅暈,他皺起眉語氣生硬,“你要是有鶴眠哥哥半分聰明,都不至于連練氣都無法突破,學不會就别學了。”
白鶴眠,又是白鶴眠。
為什麼總是拿白鶴眠跟他做比較,偏生他僅有的一點靈力都是他施舍的。
師傅轉身離開的背影,那三人将他貶低成妓子……今日的一幕幕讓白隐踹不過氣。
他不能依靠白鶴眠給靈力,他要自己修煉,變得比白鶴眠還強,這樣他們是不是就能對自己笑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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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眠離開望虛門已有數月,從宗門發來的傳音符快塞滿整間倉庫。
白鶴眠臨行前的一天,厚雪消融,山上衆狐不見喜色,就連門口得了糖的兩個童子眼眶也微紅。
出乎白隐意料的是,白狐王并沒有設族宴為白鶴眠踐行,而是在湖心亭開了一個家宴,隻不過家宴的主角是與他血緣關系淺薄的白鶴眠。
他們幾狐圍坐一桌,白狐王與白狐後緊挨着坐,兩人身邊各是白鶴眠與白枝,白隐則坐在白狐王對面。
白隐一早便得知白鶴眠要回宗門,心中盤旋着話想找機會說出口,這時,白狐後命侍女取來她新納的鞋,這場景似乎不是第一次發生,其他狐臉上毫不驚訝。
那雙鞋分明與白狐後送白隐的一般大小,白隐勉強将目光挪開,方才無法說出口的話突然蹦出來,“父王,我也想去望虛門。”
白狐王闆起臉,“胡鬧,望虛門豈是你說進就能進的?”
白隐直覺這是他唯一的機會,抵着頭頂冰冷的注視,“父王,我想去。”
白狐王忍耐到極限,“你至今連練氣都未突破,去望虛門當個灑掃仆人都不配!”
白隐還沒來得及反應,白枝又說:“哥哥還是可以去望虛門的,給鶴眠哥哥當個書童。”
兩個與他面容相似的狐卻幫着白鶴眠,白隐顫抖着聲音,“白鶴眠的親人是都死了嗎,為什麼要你給他說話。”
他聽到響亮的巴掌聲撞上自己的臉頰,口腔裡彌漫起血腥味,他呆呆地用舌頂了頂牙。
白狐王臉色青黑,周圍侍從齊刷刷低頭跪下去,白狐後責備地看白隐一眼,白隐眼淚瞬間奪眶而出,跑出亭子時聽到茶杯破碎聲。
白隐不願讓其他狐狸見到自己的醜态,跑到不遠處的花園,躲在不遠處的月季花叢裡抽泣。
“殿下?”
清潤的聲音讓他咽下哭腔,他轉頭瞪白鶴眠,“你過來作甚?”
白鶴眠看着他的淚顔頓了下,随後清淺一笑,“哭成花貓了。”他将手帕遞過去。
白隐并不領情,揮手想拍開他的手帕,手背卻被月季花刺劃了條紅線,白鶴眠握住他的手腕,将手帕輕輕纏好,手帕很柔軟,白淨得像一抹月光。
“白鶴眠,我……”
白隐眼神飄忽,冷靜下來發現自己那句話确實不太好,但他心裡着實有氣,将話咽了下去。
白鶴眠修長的指節與手帕纏繞,幫他打完結後,問:“殿下怎麼突然想去望虛門了?”
白隐像炸了毛的貓,“你也覺得我不能去嗎?”
白鶴眠笑着搖搖頭。
白隐帶着白鶴眠的手帕回到寝殿,裕木在門口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說:“隐殿下,前任狐君夫婦為保護族群雙雙殒命,您今日不該說那樣的話。”
白隐喝着平時最愛喝果茶,沒咽下去一口就喝不下去了,返回湖心亭時亭内尚亮燈,幾道人影在紗簾後若隐若現。
走近幾步聽到白狐王的聲音,“他要是去了,我白狐族的顔面置于何地。”
白鶴眠靜默一瞬,“九尾天狐血統高貴,為妖魔觊觎,若是連自保都做不到,後患無窮,前往望虛門或許能讓他修為增長。”
白狐王沉吟,“明日他随你一同前往。”
白隐站在外面,心中欣喜,父王這是同意他去望虛門了,為了讓他能自保?
白狐王搖頭歎氣,“若他能照顧好你,倒也不算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