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凰忽然想起了幾天前給容阙遞去的信。看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計劃能穩步進行自然是極好的,不過也不能高興的太早。
她扭頭瞧了眼四周聊的開心的女眷們,不使人起疑,面色平常地融了進去,品着茶聽她們說話。
閨閣小姐們談論的無非就是些平日裡用的胭脂水粉,除去這些便隻有婚嫁之事了。
沈朝凰執起青瓷茶盞,任憑浮沫在碧綠茶湯上聚散。周遭嬌聲軟語如蝶翼掃過耳畔,傳進耳裡,什麼“玉顔閣新制的桃花口脂”“王尚書家的嫡子下月行冠禮”,聽到那尚書之子是如何倜傥,沈朝凰依舊面色不改,垂眸輕嗅茶香,波瀾不驚。與那些個暗暗激動的名門閨秀全然不同。
“姐姐這镯子倒别緻。”斜刺裡探來一截藕荷色衣袖,嗓音輕叩她腕間九凰紋環,生得嬌俏。
沈朝凰擡眼望去,正撞進一雙笑盈盈的杏眼。少女眉間描着時興的落梅妝,雲鬓間九鸾銜珠步搖輕晃,是一張沈朝凰沒見過的。
“多謝姑娘誇贊。”她微微颔首,端的是溫柔大方,也讓那人眼裡的喜愛更甚,噗通一下便坐在了她身旁。
那女子腕間赤玉鈴清脆一響,襯得活潑開朗:“先前宴席從未見過,姐姐莫不是今年才出門?”
沈朝凰略微颔首,算是應聲。隻是那女子似乎看不懂話外意,杏眼微微眯起,露出了那虎牙,“那姐姐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非常樂意為姐姐效勞!”
沈朝凰有些訝于她的熟稔,剛想出言拒絕,便聽到一旁端坐的女子不屑聲。
“我說翩月,你可莫要熱臉貼了冷屁股,說不定人家就不想理你呢。”
她們周圍還坐着幾個人,聽到此話均用帕子捂着嘴,竟是輕笑了起來,還不忘附和:“堂堂侍郎之女拉下臉去讨好别人,這讓外人聽到該笑話了。”
“就是,”一名裝扮極為豔麗的女子扶了扶頭上的紅玉點翠發簪,朝着與沈朝凰搭話的女子翻了翻眼皮,語氣盡顯傲慢,“簡直是給我們女眷丢臉。”
名叫翩月的女子登時有些啞然,許是不想與這群人過多往來,她隻字未言,霎時便要離席。不過被沈朝凰攔住了。
沈朝凰望着她微微搖頭,站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皺的裙擺,翩翩然走到那群人面前,看着被一群人圍坐在中間的,容貌昳麗清秀的女子,冷聲道。
“玉禾公主,您這話可有失偏頗。”說話的語氣不鹹不淡,頓時讓那人生了氣。
玉禾公主站起身,憤然指着沈朝凰,面上全是厭惡,半點都沒有皇家公主的模樣,道:“沈朝凰!别以為你要和我三哥哥定親就如此張狂!我告訴你,這事還沒有定下來呢!”
周圍那群名門淑女都未曾見過沈朝凰的模樣,先前她那名動帝京城的及笄宴無幾人去,況且沈朝凰又不喜和這群人往來,她們自是不知道那沈家嫡女長什麼樣。
現如今玉禾公主這般提醒,她們這才反應過來這便是那得了聖上親自賜名的将軍之女。
再一細瞧那女子腕間的九凰紋環,驚訝更甚。誰能想到沈家嫡女如此樣貌?便連号稱“南楚第一美人”的玉禾公主與她站在一起都甘拜下風。
蕭聞苒自然注意到了那群人小心翼翼的打量,心中對沈朝凰的憤恨更加深切,頗為傲然:“我告訴你沈朝凰,隻要我不認,三哥哥他定不會娶你為妻!”
她原以為自己說出如此狠話,對面就會敗下陣來。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沈朝凰聽到此話隻是勾唇一笑,不但福了福身子,就連語氣也溫柔的緊。
“公主萬福,又是殿下最疼愛的妹妹,當然是您說什麼他便聽什麼。”
這副溫柔的模樣與蕭聞苒差異不是一般。放在他人眼中便是身為皇室子女的公主,非但一點教養全無,還對大臣之女說如此之話,盡數丢了皇家顔面。
反而沈朝凰雖為手握兵權的鎮北侯之女,面對如此挑釁之話,不但寬聲勸慰,還維護住了皇家顔面。将公主的撒潑當做了小孩子心性,盡顯包容之氣。
就連周遭有說有笑的其他人圍觀,都止不住對沈朝凰暗暗點頭,心生結交之意。
沒能讓沈朝凰吃到癟,蕭聞苒面色顯然不大好,剛想要上前一步繼續發作,卻被身旁嬷嬷攔了下來。
見她對自己搖着頭,蕭聞苒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做錯事了,不情不願收回手,冷哼一聲離了席。
那幾個原巴結着公主的名門嫡女們見她氣沖沖走了,揮着手讓其他人各吃各的後,便也急匆匆提上裙擺追随而去。
席面上隻剩下了沈朝凰和剛才與她搭話的翩月小姐。
褚翩月本就和那公主不對付,見對方如此灰頭土腦離開,臉上的欣喜是藏也藏不住,勾着唇就是對她微微俯身一拜,道了謝。
“多謝沈小姐搭救。”
沈朝凰記得自己有事要做,也不消與她細聊,隻同樣俯了俯身便欲離開。卻不料被她一手抓住胳膊,碰到了腕間的九凰紋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