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銅鈴被晨風撞出脆生生的響,木格窗濾進明媚的曦光。
他個子高,摩肩接踵的人群裡,這光獨獨印在于付忱的眉眼上,極有沖擊力。
他垂眸看向江熙甯,喉結微動,忽然輕笑一聲 。
“很明顯。”他目光未移分寸,回答女生的問題:“菩薩也會有工作失誤的時候。”
女生看着般配的兩人,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溫,怔忡間隊伍後面的一位香客阿姨說:“小姑娘,許願的時候和菩薩說清楚心願還不夠,你的名字,年齡,生辰這些具體信息也要和菩薩說,免得菩薩弄錯人。”
女生拿走自己的紅繩:“下次記住了!!”
走之前,怕江熙甯誤會,她連連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打擾你男朋友。”
江熙甯大方的擺擺手,“不要緊不要緊。”
她朝于付忱努努下巴:“他的問題。”
“?”女生清澈的眸子裡是坦蕩蕩的疑惑,明明是她主動來搭讪的。
江熙甯:“怪他長得好看,還出門招搖。”
-
快到八點,來寺内的遊客多了起來,兩人向外走時,又湧入了不少戴着着紅繩的年輕人。
在禁欲的寺廟,求姻緣。世界上真是有很多細想起來,不可思議的事。
她沒忍住笑,收回目光時,對上于付忱平靜的目光,大抵是被這太陽暖的久了,竟然覺得柔和不少。
“怎麼突然跑來假扮女朋友?”
“我不是為了幫忙,讓你早點脫身。”
“演技不錯。”
江熙甯彎了彎唇:“我也覺得!”
就說這人不會這麼不領情。
下一秒,于付忱又說:“嗯,意料之中。”
?
意料之中?
自己什麼時候給人留下了有演員潛質的印象?
就在江熙甯納悶的回溯兩人為數不多的交集時,第一次在畫廊重逢時裝不認識的回憶陡然襲擊了她。
拙劣到至今想起來都能摳出三室二廳的演技。
這人分明當初一眼看穿,如今還誇她演技好。
她又不是許終南。
江熙甯:“你喜歡演員,我又不是。”
“謙虛了。”于付忱擡臂,手裡捏着兩個福袋從掌心掉落,在空中随風輕晃。
“平日裡沒有發揮的餘地罷了。”
“……”
江熙甯伸手去拿給姜海澎的平安符,就着這話題順杆上爬。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那天提議假扮情侶,給我發揮的機會噢。”
失敗的planA再次重啟,于付忱的眉心一跳,手上的動作一頓,力道未松。
江熙甯向下拽時,沒拽動。
她甚至感覺對方還攥緊了些,一股倏然回收的力量,隔着滑膩的繩子傳遞到她的指尖,與指尖肌膚摩擦時,生出一縷熱。
場面凝固下來。
遊客來來往往,隻有兩人在湧動的人流中安靜如雞的站停着。
于付忱看向她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瞳孔,直抵她拒絕之後又臨時起意的動機。
沉默的兩秒裡,江熙甯覺得像是過了兩個世紀那麼漫長。
但話都說出口了,她也沒打算收回或轉移。雖然她清楚的記得當初拒絕的是多麼幹脆利落、毫不猶豫。
合作第一次沒聊成,不是很正常嚒。
她擡起眼。大概是在熱烘烘的陽光下呆的久了,眼前的人投下來的目光又燙人的很。江熙甯覺得自己在升溫,憑添了幾分緊張,她短促了吸了口氣。
好在,于付忱很快打破凝滞的氣氛。
“這算是答應了?”
江熙甯避開這人的視線,也不看他,點頭的同時手下又用了點力去扯福袋。
于付忱怕細繩弄傷她的手,松開掌,指尖向着天空的方向延展。
江熙甯這才注意到到福袋另一端的一圈紅線,不是被他捏着的,而是分别穿在他食指和中指上。
因為剛才的拉扯,朱紅色的繩線在他的骨節分明的中指上,勒出一圈淺淺的紅印。
乍一看,像是戴着枚淡粉的戒指。
“拿錯了。”于付忱提醒。
兩個福袋,都是【觀音賜福】的字面對着她,江熙甯翻過面,她扯着的是【心想事成】。
……
“這才是你的。”于付忱雙手交疊,取下紅繩,頗有分量的東西滑入江熙甯的掌心。
除了平安符,還有一串白玉菩提。
軟糯柔和的珠子,打磨的油潤圓亮。繩圈上墜着一個小小的玉牌,刻着禅意十足的【如意】二字。
這人什麼時候請的?
江熙甯驚訝的仰頭。
山間的春風姗姗來遲,掠過他們頭頂的玉蘭樹,帶下一場花瓣雨。
一片玉蘭花瓣恰好從兩人中間飄落,遮擋住江熙甯的視線。
簌簌聲中,于付忱的聲音混着觸地的輕響,一并落入她耳中。
“如你心意。”
不知道是指涉的是合作一事,還是解釋禅語,蹦出的一句未盡的谶語。
江熙甯沒費心思細究,她點點頭:“既然要合作,我們就要聊一聊彼此具體的訴求。”
于付忱:“你說。”
江熙甯:“第一,應付家裡人夠用的前提下,絕對不可以對外說是情侶。”
假扮的關系,不宜伸張,少一人知道,少一份麻煩。說一個謊,就要八百個理由來圓。
于付忱問:“家裡人可以讓知道?”
江熙甯:“當然。”
不然,怎麼幫你擋住家裡人的催婚呢。
随即她想到于付忱應該不會問這種蠢問題,轉了轉思緒後,意識到他說的是“江印”。
江熙甯補充:“但我哥,不能讓他知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