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嗎!”萬山朗端着蓮藕排骨湯附帶的一盒香菜碎,“吃不吃香菜?”
“……”
裴行川瞪着他,兩人遙遙相對,中間隔着一盒香菜碎。
這詭異的氛圍,終叫人繃不住冷臉。他張了張嘴,咽下了原本的疑問,不自在地說了句:
“吃。”
“有品。”
萬山朗将整盒香菜倒入湯裡,随口問:“上次跟我媽電話裡說你不吃魚蝦,為什麼啊,還有别的忌口嗎?”
“……看到它們覺得惡心反胃。”
裴行川關上門,走到餐桌邊,看着清淡的四菜一湯和兩碗米飯,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你專門上來找我吃飯?”
“不然呢。你還想幹嗎。”萬山朗頓時警覺,斥道:“你想都别想!”
“……”裴行川覺得自己就是多餘問。
“你給我等着。”他說:“你最好祈求你恢複記憶時,不記得這段時間發生過的事了。”
“?記得又怎樣。”
目送他坐下,萬山朗不經意地朝旁邊瞟了眼,等着裴行川半信半疑地端起湯喝了口,他才得逞地勾了勾嘴角,從袋子裡拿出一沓皺皺巴巴,破破爛爛的劇本,拍在桌上,“吃完飯,教我演戲。”
裴行川面無表情放下碗,起身時一隻有力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按回了椅子上。
“你還是去買個絲襪套頭上搶銀行來得實在。”
“我不,我就要你教。”
萬山朗耍無賴道:“猜猜你喝了誰的湯?”
“無賴。”
“猜對啦!”
裴行川深吸一口氣,面帶微笑破罐子破摔端起湯繼續吃飯。過了會兒,還是覺得被下了面子,忍不住内涵了句:
“但凡你當初是現在這個不要臉的樣子,我們可能都不會在一起七年。”
完全延續了高中時期氣死人不償命的死樣,就一不成熟的臭屁幼稚鬼。
“啊?”經他一提,萬山朗又想起了趙小小口中的那個自己。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裴行川,十分敏感地問:“我以前啥樣?”
聞言,裴行川臉上沒什麼多餘表情,淡聲道:“……就挺正常的,沒現在這麼跳脫。”
他初三時,跟家人一起搬進了高檔别墅區晴莊。偌大的一片地界兒,隻零星住着幾戶人家。裴行川對那戶獨棟莊園印象很深,因為他偶爾會在晚上出去散步時,看見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男生從那裡面翻牆爬出來。
後來那個人在高中時成了他的同桌,裴行川才知道他的名字是萬山朗。
再往後,知道他家裡出事後,裴行川看到那座複古華貴的别墅外牆上,被噴滿了“不得好死”“出門被車撞”之類的詛咒。那段時間總有一群人蹲守在小區、學校外,虎視眈眈地盯着每一輛從裡面出來的車。
那家人消失了,但裴行川知道他們還在榆陽。
有次他趴在陽台放風時,無意看見學校旁邊的矮山上有個人影,遙遙對視了幾秒,那人轉身離開了。
多餘的細節,裴行川後來也沒聽萬山朗講過。隻是那個肆意張揚的少年,好像突然沉了下來,背上壓着山,一步一個深坑地在娛樂圈的泥潭裡掙紮。
沒了那些沉重記憶,萬山朗整個人都松快了不少。吃完飯一抹嘴,哼道:“爺剛上大學就出道,還不是紅透半邊天。一天時間綽綽有餘,我又不奔着拿獎去。你不用有太大壓力。”
“……”現在是不沉了,開始飄了。
裴行川忍了又忍,沒把碗扣在他的大臉上。
晚飯後,兩人各自拿了劇本對了兩遍戲。
楊彧被騎着摩托車的兇手追殺時,周顧突然出現将其救下。之後幫兇也加入進來纏住了周顧,于是在打鬥的過程中,他眼睜睜看着楊彧被人拖走,按在了水裡。
難的地方就在于,萬山朗不僅要有表情管理地演出當時那種緊張氛圍,還要一些格鬥基礎。
“不就是打架嘛。”萬山朗說:“懂了!”
看他方才的表現,裴行川扶額,“……不你不懂。”
“怎麼不懂了?”萬山朗抱臂,“劇本中就是周顧和兇手殊死搏鬥,然後揍翻他。”
“真當你高中時約架呢?你的第一要務是救人,不是跟人打架。比如說,你最好的朋友馬上要被撕票了,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吃席。”
“?”
裴行川看他,後者點了點頭。
“……不對,重來。假如你最愛的母親被綁架,馬上就要撕票了。而我是幫兇。”裴行川正指着個角落給他看,話音剛落,蓦地旋身一腳踹向萬山朗的脖頸,隻覺耳邊勁風頓起,萬山朗條件反射以肘格擋,瞪大了眼睛,“你幹嗎?!”
裴行川勾唇,沒應聲,收勢提膝上前頂向萬山朗的腹部,這次他還沒從震驚中回神,被頂了個正着,腹部吃痛,一把掐住裴行川的大腿,咬牙笑道:“你腳不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