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互道晚安,萬山朗關了電腦準備回卧室睡覺。他留意到裴行川手裡拿的那小說封皮很眼熟,一邊的眉毛揚起:“你還不睡?”
裴行川頭也不回地擺擺手,“睡前讀物。”
萬山朗一噎,前幾天這本書閑在那裡,他把拿來翻了翻。那是一本記錄離奇案件的小說集,裡面還配了很多照片,雖然裡面的案件跌宕起伏,叙述精彩流暢,可好些血腥可怖的描寫和照片看得他難受了好半天。
萬山朗沒好氣地說:“你睡前看這種書,怪不得一個人睡不着。”
“看多了就還行。”
“那你晚上怎麼會一直失眠呢?精神衰弱怎麼來的?”
“國家尚未富強。”
“……?”
萬山朗緩緩出了口氣,皮笑肉不笑,“裴行川。”
這熟悉威脅激得裴行川一激靈,開門的手猛地頓住了,他猝然回頭盯着萬山朗。直勾勾的眼神,瞅得萬山朗一陣惡寒,“……你幹嗎?”
裴行川上上下下打量了萬山朗好一會兒,在确認他還是他,還沒恢複記憶,剛才炸起的神經才逐漸順了下去。可意識到自己這條件反射,裴行川臉色有些古怪。
靜默了半晌,他垂下眼睫,“你要聽實話嗎?”
“什麼實話?你膽子大到關公背上紋你?”
裴行川搖頭,抱着胳膊靠在門框上,好整以暇地說,“我睡不着是因為我作息就這樣。”
“哪樣,夜裡不睡白天不起,三更半夜下地犁二裡?”
被怼了,裴行川也沒生氣,低頭翻翻書,狀似無意,“以前這個點我們都還忙着……經常半夜兩三點才睡下。而且突然空出半邊床,我不習慣。”
他這話說得緩慢而含混,萬山朗目光自然而然被他翻書的動作吸引去,修長白皙的關節曲着,手指撚過紙頁,莫名叫萬山朗想起了那天在街上,看到這雙适合折花撫柳的手下,迸出的地崩山摧之聲,突然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驚愕擡頭,正好對上他戲谑的眼睛。
“問這麼多,你要跟我一起睡?”裴行川哼笑了聲,“你又不是我的誰,别管我。”
說罷,他轉身昂首挺胸進卧室,反手關上了門。
萬:“……”
愣神了好一會兒,可能是前段時間見過大場面了,一針疫苗管三年,眼下這打打嘴仗都算不得什麼。或者看透某人的紙老虎本質……萬山朗擡手捂住半張臉,憋笑憋得難受,“不是…他什麼意思?以為把我吓住了,還挺得意?”
你又不是我的誰。
萬山朗将這句話又擱心裡過了一遍,隻覺得心口發燙,沸騰着陌生的情緒。
回到書房,聽見手機擱在桌子上一直叮叮咚咚響鈴,萬山朗按亮屏幕,上方一連串的消息看得他眼花缭亂。
“怎麼個事兒?”萬山朗一臉疑惑,進到微信,首當其沖看到方舟名字後鮮亮的十幾條未讀:
【sail:兄弟,晚上打遊戲裴老師開的是全隊麥??】
【sail:[驚恐]我艹,熱搜上已經挂上裴老師戀情曝光的詞條了】
【sail:需要我幫忙澄清嗎?】
【sail:你們晚上也沒說啥啊,這些人真能亂傳】
【sail:複制打開金浪,看看【花綿羊的直播間】今天低分段炸魚http:\\V……】
【sail:平常倒是也沒什麼,但是那局玩戰士的那個人,是金浪旗下的一個主播,那局遊戲他全程在直播!直播間一開始有一萬多人,有粉絲從隻言片語裡認出了裴老師,就把錄屏傳出去了!】
【sail:他們已經順着id扒到我了】
【sail:……為什麼不回消息,你在幹什麼:)】
萬山朗默默看了眼時間,距離方舟發來的第一條,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了。
“我們今晚沒說什麼奇奇怪怪的話……吧?”之前見識過網友和cp粉們超群的自動腦補能力,他咽了口唾沫,“考驗星日同輝公關團隊的時候到了。”
每次有點風吹草動都是微博和*音先開始瘋,果不其然,一打開熱搜推來的第一條就是:#裴行川戀情曝光#,看得萬山朗眼前一黑。
他點進打開搜索框,一邊往框裡輸入關鍵詞,三步并作兩步去主卧,豁然推開門,裡面的燈果然還亮着,裴行川正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翻着那本變态小說,鼻梁上還架着他那副用眼過度,看東西都重影了才會戴的黑框眼鏡。寬松綿軟的睡衣卷邊蹭了起來,露着一點腹部肌肉的線條,直到胯骨和小腹被睡褲遮住。光看着,似乎就感覺到了溫熱的觸感。
聽見開門聲,他側臉望向來者,卧室裡刹那間陷入一片完全的靜寂中——其實隻是萬山朗腦海中的寂靜,他的手機裡正叽哩哇啦播放着營銷号緊急剪出的視頻,外放的音量響徹整個房間:
“笑不活了!有主播低段位炸魚,匹配到了裴行川!遊戲全程裴行川一直在同身旁另一個男聲親切交談,現已被認出是萬山朗,直接公開出櫃的節奏啊。哇這個撒嬌的語氣,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裴行川嘛?戀綜已經結束幾天了,這個時間點他們還窩在一起聊天打遊戲,我就說我山川是真的吧!!”
“……”
“……”
解說一驚一乍,配着嘈雜的背景音樂吵得裴行川耳朵疼。他蹙眉坐起:“什麼東西?”萬山朗反應過來垂眼回避,餘光瞥見床上攤着的書,他一愣,怒道:“你還在看這破書!”
“……等一下,這是重點嗎?”裴行川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剛那視頻說什麼?什麼叫低段位炸魚匹配到我,怎麼就低段位了?我已經打到鉑金,不算低段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