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隔空遙遙對望了很久,久到方舟察覺到異樣,順着他的目光回望。
按捺下猜測和滿腔起伏心緒,裴行川短暫地看向身前人,“再次感謝,我們扯平了。”說完,他錯身大步流星下了台階,朝着那邊走去。
“說完了?”看到他過來,萬山朗擡手撫上他的鬓角,觸手一層細細的水珠。
“出汗了。”裴行川說。
将粘在額前的發絲撥開,萬山朗從兜裡掏出包紙巾塞他手裡時,輕捏了下他的指尖,笑道:“我手也出汗了。”
看到他眼中的詢問,萬山朗低聲說:“被你吓的。走路就别回消息了。”
餘光中方舟朝這邊走來,四目相對,萬山朗打趣:“咋的了這是。臉垮得像頭驢,晚上沒吃飯就上磨了啊。”
方舟勉強提了提嘴角,跟他碰了下拳,“想跟裴老師說點事……”
“哎呀,不要一直記挂在心上。”萬山朗胳膊搭在裴行川肩上,仿佛在得瑟他那條瘸腿終于能下地走路了似的,另一條好腿曲着靠在小腿前,笑嘻嘻地沒個正型,真誠安慰:“我們小裴特别慈悲為懷,一點小事不會計較的。你也别一直梗在心裡,自己跟自己過不去。看開點朋友,高興點!”
方舟表情一僵,萬山朗擺擺手:“我們要去吃夜宵,走了,下次見!”
跟着萬山朗走出了一段路,嘈雜人聲再次潮水一般裹挾而上,出了大門,外面的燈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晝,霎時間天光大亮。裴行川忽然停了停,回頭看向身後,方舟還站在原地,free找了過來正在同他說話。
似有所感,方舟也朝這邊看了過來,輕點了下頭。
裴行川轉身,奔向停在前方的那人。
粉絲們看完了比賽,仍裡三層外三層堵在場外,想蹲蹲自家牆頭。警察維護治安的指揮聲不時響起。
換了衣服從員工通道去到停車的地方,司機已經等候多時。兩人做賊一樣上了車,才摘掉口罩帽子松了口氣。
給司機報了地方,萬山朗偏頭,“餓了沒,我訂的是家私房菜館。”
“不挑。”眼鏡沒一會兒又花了,裴行川将它摘下,窗外車水馬龍又變成了散開的煙花。他看向萬山朗的五雙眼睛,“你想跟我談什麼?”
萬山朗用棒球帽扇風,順嘴秃噜出去,“你猜?難不成談戀愛啊。”
裴行川沒說話,盯着他的側臉,盯得萬山朗臉上的笑越來越僵,逐漸心虛,将帽子伸他面前扇風,“開玩笑瞎說的,别生氣别生氣,給你降降火——”下一秒,火沒降下去,裴行川突然将手伸向他的衣服,上面摸完又往褲子摸去。
“卧槽你又來!”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司機師傅還在前面坐着呢!萬山朗捂着下半身以一個極其糟糕的姿勢往角落縮,仿佛遇到惡霸強搶民男,還一邊驚恐地往駕駛室看——司機大叔充耳不聞身後的惡性案件,淡定得像極了助纣為虐的媽媽桑。
在一番垂死掙紮後,萬山朗忽然感覺身上一松,裴行川從他身上起來了,捏着從他口袋裡掏出來的卡,“這是什麼。”
萬:“……”
“既然已經準備好了,怎麼不敢說了呢?”看着他半晌說不出來一句話,隻緘默地看着自己。裴行川心中一片冰冷,“讓我猜猜,你上部戲的片酬,再加這部綜藝片酬的一半,對吧?”
萬:“!!”
“我再猜猜。”裴行川繼續道:“除開這些之外,你手裡應該還剩下一部分,大半給你爸媽換個好點的房子,一部分用來還債,你再留一點兒出去租房子。”
萬:“!!!!!!”
無言對視,萬山朗就像一隻天降橫禍被抄了家的狗子一樣震驚。
他沉吟了片刻,肯定地說:“原來你就是擁有讀心術的氣運之子。”
“我不是!”
“我猜也不是。”萬山朗狡黠一笑,“你說錯了。”
在裴行川的注視中,他抽走了裴行川手裡的卡,從外套暗袋裡又掏出一張,塞了回去,“其實這張才是給你的。你那張是給我爸媽的。”
“……”
他到底在期待什麼。
裴行川懸着的心終于死了,隻聽見耳邊萬山朗還在感歎:“你怎麼猜這麼準的?”
不要說吃飯了,氣都氣飽了。現在這些話也不适合在車上談,裴行川對司機說:“直接回夕江庭。”
餘光中,那人還在靜靜看着自己,等待答案。裴行川别過臉不看他。撞見窗外隔壁車司機點煙,袅袅白煙逸散,他的喉嚨也跟着有些發癢。
心煩無比,許久,裴行川冷聲說:“我遠比你想的更了解你。”
“可我好像不太了解你。”萬山朗不解地問:“你不開心嗎?”
裴行川沒說話,算是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