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裡他們已經在樹上做了标記,此時發出熒色的反光,朝見雪一吓,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了?”南山緊張地大聲道。
遲疑片刻,朝見雪尴尬道:“啊哈哈,被自己做的标記吓到了。”
他為什麼要在樹上畫一張笑臉呢,沒想到這個氛圍下,幽幽的笑臉很詭異啊。
幾人走走停停,漸漸的,耳際出現不同的腳步聲。
身穿玄色宗門服制的天搖宗與他們迎面相逢,本是劍意出鞘做好了應敵準備,不想是遇到他們,收了劍客氣道:“原來是無為宗的道友,可有發現線索?”
玉惟道:“尚未。”
朝見雪細細觀察對方,為首的這人氣質格外突出,眉峰利鼻鋒高,眼下有淡淡的烏青,背脊挺拔卻透着一股陰郁不得志的氣質,似劍藏于鞘待時發。
他沉着的目光掃過他們,拱手道:“不如同路?”
玉惟颔首。
朝見雪看看玉惟,再看看那人,驚覺:這倆人很像嘛。
話少,長得帥,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無與匹敵的生人勿近的氣息。唯一的區别就是玉惟的冷淡不打人,這天搖宗弟子的冷淡好像能往人臉上甩巴掌。
既然相識,怎能不通姓名?朝見雪問:“道友叫什麼名字?天搖宗哪位門下?”
南山秋水都對他還敢和天搖宗的搭話感到驚奇,又聽這個天搖宗弟子說:“天搖劍道,檀舟。”
劍道,那就是天搖宗掌門一脈,至于檀舟這個名字,近些年來玄真界八卦中沒有記載。隻是朝見雪看他臉,絕對不像平平無奇路人甲。
他戳了一戳玉惟,傳音與他:“替我問一下莫澤之。”
玉惟淩厲地瞥向他,似乎是在說“不要作死”。
朝見雪悻悻斷了打探仇人近況的想法,隻看檀舟從頭到尾都沒怎麼關注自己,就知道他不認得。
夜黑風高,夜鴉哀啼不斷,流風裹挾着腥味直往人臉上撲,像是泥土和腐爛的味道。
幾人精神正高度緊繃,突然一人愕然驚呼間低了下去,一看,剛巧踩摔在了一個水坑裡,有及腰深。
朝見雪湊近,便聞到了一種腥甜。
他們合力将他從坑中拉出來。
再一擡頭,高高的頭頂林木上不知何時垂下了幾道人的影子,幽魂一般,腳面不斷晃蕩。
“卧槽,你們剛才聽見什麼聲音了?怎麼會突然挂下來!”天搖宗弟子剛從水坑裡爬出來,仰頭最先看見,吓得臉色都白了。
即使他們剛才分神拉人,但憑借修行弟子的耳力,一旦四周發出動靜,定能立刻察覺。
這便顯得這些挂下來的人出現得古怪了。
玉惟率先飛出劍意,割斷了其中一道灰色影子上綁着的繩子。
那人掉下來,哀哀戚戚地悶哼了一聲。
俯身看他真面目,似乎是這鄉裡進林子失蹤的青年,隻是看上去已經餓了好幾天,面黃肌瘦,顴骨兩側深深地的凹陷下去,肚中卻不知是不是積了腹水,病态的突出。
“還有氣。”檀舟道。
他也甩出劍意,劍光在夜空中飛出一道迂回的弧線,将四面挂着的倒黴鄉民全都放了下來。
每一個都半死不活,看上去遭受了慘無人道的折磨。
“這樣放在這裡也不是辦法,還是先将他們移出林子,放到旁邊的野地裡?”秋水說着,拎起一個人,感歎,“好輕!”
“别!萬一是妖魔的誘餌?”南山緊張地劈手奪過她手裡人的後襟,衣襟卡在鄉民喉嚨上,眼見着他嘴半張,眼睛往上翻,一口幽魂就要從喉嚨裡飛出來。
朝見雪見狀,出聲“诶”道:“你們這樣搶來搶去,這人馬上要斷氣了。”
“抱歉抱歉。”南山趕緊放手。
另一邊,檀舟帶人檢查了這些鄉民的脈息,道:“沒有妖魔的氣息,還是按照這位道友所言,把人先送出去。”
一人背起一個,朝見雪剛好做甩手掌櫃。
他們沿着來時做的标記往回走。
天搖宗弟子吓道:“誰畫的定位符?真是别出心裁。長得像樹人面。”
他所說的樹人面自是一種樹魔。
朝見雪不語,隻是一味地走路。
他走在隊伍最後,前面是玉惟,背了人,玉惟隻像是背了個袋子,背影依舊挺拔。
看着看着,忽然,這人像是抖了一下,有液體從兩股中流出來。
朝見雪伸長脖子,錯愕地看着,喚道:“小師弟……”
話音剛落,玉惟背上的人劇烈地扭動起來。
“啊——”
前面的叫喊聲響徹林間,顯然也是遭遇了同樣的情景。
玉惟立即甩下背上人,扭頭一看,那鄉民全身抖動弓曲,四肢無力地反撐在地上,肚皮高高隆起。
緊接着,便聽一聲像是西瓜皮進刀破開的聲音。
成團成群的黑色蜘蛛從他肚子中間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