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中睜眼,隻見玉惟雙手撐在自己臉側,眼睛驚愕地睜大了,近得朝見雪可以看清他下眼尾上的小紅點。
玉惟想起身,袖子和衣擺又被朝見雪壓着,一時難以抽出來。
他臉色精彩紛呈,朝見雪覺得好笑,忍俊不禁地笑出聲,腦袋也沒那麼痛了。
“師兄!”玉惟冷聲。
朝見雪往旁邊一滾:“好吧好吧,我的錯,是師兄的錯。”
玉惟抽開自己的衣裳,往後快步走了幾步,垂首道:“我走了,師兄好好休息。”
朝見雪趴在床上,意猶未盡說:“這就走了?你生氣啦?晚上還來嗎?”
玉惟道:“師兄就不能睡會兒嗎?為何一直要我……留在這?”他頓了頓,原是帶着氣惱的,最終還是語氣弱了下去。
朝見雪沒臉沒皮,滿嘴跑火車道:“我喜歡你留在這裡呀。不要生氣啊,小師弟……”
玉惟聞言一窒,丢下一句“沒有生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清雪築。
透過窗扉,能看到他走時帶風,梨花還落了一片在他肩上。
秋水一頭撞進來,手裡拿着新的藥湯,與玉惟打招呼時還沒有發現,玉惟走遠才看見他的袖子,怎麼少了一截?
進了内室,就見自己大師兄手裡還拿着這斷的一截,額頭腫了一個大包,好像是被人捶的。
怪不得玉小師弟剛才神色匆匆,像是逃一樣!
秋水回去就對南山說:“大師兄斷了小師弟的袖!小師弟好像還揍了大師兄一拳!”
南山不可置信,封了她的嘴:“别亂說啊,傳謠罰月錢的啊。”
秋水嗚嗚掙開道:“诶呀不是那個意思,字面意思,師兄你怎麼腦子裡不幹淨!”
南山好笑又好氣:“從你嘴裡說出來還倒打一耙!”
兩人一如既往鬥嘴一番,又是雞飛狗跳的尋常一天。
李真真隔日果然給朝見雪帶了袋炒栗子,對他訴苦,說自己的師弟師妹如何煩人雲雲。
沈渡元君近來又收了一個三歲稚童,全靠他這師兄帶娃,面相都蒼老了不少。
訴苦中,時不時收到謝秉元那邊的傳話,問小師弟愛穿的衣服放在哪個櫃子,小師弟的木頭劍擱哪了等等。
李真真對着玉牌喊:“櫃子櫃子!左下最後一格看到沒有?木頭劍昨天斷了,你今天再給他削一根,記得用軟點的木頭啊……”
朝見雪心不在焉地等了半天,沒見到玉惟,心裡不大定,問:“你今天看見玉惟了嗎?”
李真真接完通信癱倒下來,沒想到這人張口就問玉惟,一點也不關心自己,伸手搶走朝見雪剝好的栗子。
“一天到晚想着玉惟,你當不當我是唯一的兄弟?到時候跑路是我倆一起跑,不是和你的小師弟!”
朝見雪“诶”了一聲,道:“我看你照顧小孩子挺上手的,謝秉元什麼事都要問你,你家小師弟也在喊‘師兄在哪裡’,多喜歡你啊。”
“心累,懂不懂?世界眼見着要毀滅了,我還在做男媽媽!”
朝見雪笑倒:“男媽媽!”
“别笑啦!今天二十,還是小謝那小屁孩生辰,你要來湊湊熱鬧嗎?”
朝見雪懶得動彈:“我是病号,走不動。”
他想了想,指揮李真真去拿自己架子上的一隻七巧閣出品的短笛。
“沒用過的,樣子特别好看,幫我送給謝秉元作禮物好了。”
李真真笑着替謝秉元收下,再摸摸他架子上别的東西,期待道:“我生辰也快了,你送我什麼?”
朝見雪懶懶一擡眼:“你想要什麼就拿吧。除了那隻蓮花的香爐以外都可以拿。”
“真的嗎!那我不客氣了!”李真真雙眼放光,又說,“其實我有兩個生日!一個上輩子的,一個這輩子的!”
朝見雪無語道:“拿。”
“啊哈哈哈!快哉快哉!”李真真仔細選起來,再問,“你呢?你什麼時候生的?”
“忘了。”朝見雪吐出這兩字。
李真真一時沒了聲音,踱步過來,小心試探:“怎麼會忘了呢?這輩子忘了,上輩子的也算啊!”
朝見雪翻了一個白眼:“從來沒過過,早就不記得了!”
李真真某些時候分外感性,一下子就腦補出了朝見雪沒朋友沒人愛沒人疼的凄慘場景,真摯道:“不要傷心,以後我陪你過啊。”
“滾蛋!”朝見雪笑罵他一句,“我沒傷心,我從來沒有把生辰看重過,無非就是普通的一天,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沒那麼可憐,真的!”
雖然他這麼說,李真真還是覺得他慘,用一種“兄弟我知道你不容易”的眼神看着他,一言不發。
朝見雪丢了一個栗子給他:“那幫我剝栗子!”
再吃了幾個,朝見雪覺得不太好吃。他歪頭看着窗外雲影。
“今天二十?”
李真真點頭:“對啊。”
“總感覺忘了什麼事情…… ”
是什麼事情呢?
朝見雪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
是玉惟,玉惟的丹毒發作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