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夢。

講台上，生物老師手拿試卷，試卷下面還墊着本什麼書。李今吾不用猜就知道那是參考答案，因為現在講的每一道題都是照着答案解析念出來的。

“幫我看着點老師。”說完這句話李今吾便從桌洞裡抽出一本書平攤在桌子上，再将試卷壓在書上。

“今今，你要在課上看？”同桌狄玉把頭湊過來小聲說道，“昨天班主任才收走幾本課外書，他那眼跟激光眼似的，站在後門眼睛一掃就知道誰在開小差。我隻顧得了大老師，發現不了神出鬼沒的班主任啊。”

生物老師姓巨，私下裡大家都叫她大老師。班主任走路沒聲兒，最喜歡站在後門觀察。俗話說小眼聚神，他那雙眯縫眼可謂是火眼金睛，隻要往後門一站，班裡必定有人遭殃。他會在上課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你身邊，抽走你手中課外書、手機等等，然後留下一句“下課來趟辦公室”。

很多人都被抓到過，但大家依舊樂此不疲地在危險邊緣試探，這似乎成為了平淡的高三生活中，為數不多的“刺激”。

“沒事，你就幫我多注意一下大老師就行了。”冥冥之中她有一種預感，班主任應該不會出現。

狄玉點了下頭，如果是大老師的話那就好說了。她倆座位靠窗，李今吾坐裡面被周圍的人和桌上的書擋得嚴嚴實實。并且大老師現在正和前排幾個同學激烈争論一道選擇題，估計沒時間顧及到她們這裡。

李今吾正看的書是她剛從書店買回來的，新拆開沒多久紙頁間還殘留着一股刺鼻的氣味。

都說萬事開頭難，看書也是如此，最容易被開頭枯燥無味的文字勸退。很不巧的是，她看的還是本意識流小說，開頭各種視角轉換弄得她頭暈目眩。

被書名和簡介騙了，還以為是本普通的小說，現在退貨還來得及嗎？

李今吾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将全部心神放在眼前的書上。比起聽大老師念答案解析，她還是願意硬啃意識流書籍。不過要是能自由選擇的話，她更想下樓沿着操場邊緣逛逛。

操場有人正在打球，她聽到了聲音。球和地面接觸的嘭嘭聲，球擊中籃筐的哐當聲，難得集中起來的精神就這麼被撞散了。

視線不自覺投向窗外，樓下五六個男生在打籃球，烈日當頭也毫不在意。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那個戴着紅色發帶的男生，李今吾認識他，是隔壁班的，名字叫速年，聽說語文成績不太好來着。

這時候在室外打籃球，不熱嗎？從窗戶漏進來的陽光已經讓她夠難受得了，要是在太陽底下站上一會兒，可能她就要冒煙了。

這個念頭剛浮現在她腦海中，她瞬間發現速年額間被汗水沾濕的碎發。仿佛是在拿着望遠鏡觀察一樣，她還清晰地看見一滴汗水從他臉頰上滑過，直至他的下颌，而後落在地上，激起一小片塵土飛揚。

小說一樣的畫面，荒謬地出現在她眼前。

“李今吾你來講一下這道題，看外面看得這麼入迷，肯定是都會了吧。”

“哪道題？”李今吾站起來，輕聲詢問狄玉。

“選擇題第12道，特異性識别那個。”

李今吾隻慌亂了一瞬便穩定下來，不過狄玉顯得比她着急多了。

“大老師看你很多次了，我又是咳嗽又是踢你的腳，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很奇怪，但她确實沒有感覺到。

題目不難，李今吾流暢地講完這道題準備坐下，可沒想到大老師反常地又問了她一個問題：“什麼是特異性識别？”

“特異性識别是……嗯……”大腦突然生了鏽，完全運轉不起來，上一秒她還記得，下一秒就忘了。

李今吾低頭盯着試卷，拇指和食指來回搓撚着試卷邊。大老師的腳步聲漸漸逼近，視野中已經出現了她的鞋子，李今吾内心無限煩躁。

“特異性識别是什麼？”與她的聲音同時出現的是物體擊中窗戶的悶響，以及随之而來的玻璃破碎的聲音。

“啊——！”班裡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籃球跌跌撞撞，從講台一直滾到大老師腳邊。李今吾偏頭看向窗外，樓底下的罪魁禍首咧嘴笑得張揚，他對她說：“同學幫個忙，把球扔給我。”

世界突然安靜，周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越來越亮。直到眼前變成一片純粹的白時，耳中瞬間響起陣陣尖銳的耳鳴聲。

她醒了。

李今吾剛才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覺，底下壓着還沒做完的生物試卷。一邊活動着壓麻的手腕，一邊扯了張紙巾擦汗。抽紙下面是她前天買的新書，看到封面的時候她停頓了幾秒。

台燈的光照得不太清晰，但她依然清楚地知道這就是她夢中看的那本書，隻不過現實中她還沒翻開過。

門外傳來的動靜不小，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起身打開門。客廳沒開燈一片漆黑，斜對面的卧室倒是開燈了，隻能模糊看見兩個人影。

看來是李女士回來了。李女士也就是她媽，全名李英姿。在李今吾上小學的時候，李女士就把她爸甩了，開始了一段長達多年的戀愛活動，期間換了無數男友。

另個人應該就是李女士的現男友，似乎姓王。前幾天提到他的時候，李女士話語間十分滿意，應該不會這麼快就換新。現在這個是她記憶裡談得時間最長的一個，難道李女士想穩定下來了？

李今吾關上門撲到床上，現在是晚上11點，該睡覺了，明天還要上學。

生物試卷不着急，反正下午才上生物課。

*

他的夢。

“拿出試卷，這節課我們接着講，上節課講到哪道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