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狄玉拉出病房的時候，陳柯銘還沉浸在對自己的自憐情緒當中。

李今吾接通了來自速年的電話。

“喂？”速年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問，“東西都收到了嗎？”他似乎在外面，能聽到鳥叫聲和呼呼風聲。

“收到了，不過你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李今吾偏頭看了眼大大小小堆在床邊的東西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完。”

“太多了嗎？隻是覺得這些你會需要所以都買下來了，沒想到會這麼多。”

李今吾已經能想象到速年的表情動作了，腼腆低頭抿唇，羞澀地扯着翹起的發梢。

“對了。”李今吾問道，“聽陳柯銘說你不在市内？”

“對，我和父母來了老家——甯江市。”速年的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每年我和爸媽都會來這裡住一段時間陪伴爺爺。”

甯江？好耳熟的地名。

“我下個星期也要去甯江。”李今吾想起了李女士跟她說的話。

馬上要到太姥的生日了。太姥過完生日就九十九了，身體還很硬朗，估計再活個十年八年都沒問題。

自打太姥過完九十歲生日之後，每年過生日她都要大肆操辦一下，慶祝自己又從閻王爺那裡搶了一年時光。

往年李今吾和李女士兩個人從來沒有參加過，因為李女士懶得從一個市跑到另一個市，于是乎每年李女士都以李今吾要備戰高考為由拒絕了。

是的，年僅九歲的李今吾還不清楚高考的概念，但已經能熟練地為媽媽打掩護了。聲音還是奶乎乎的，但神情卻冷靜理智，并表示自己要為高考做準備，因為媽媽說要抓緊每分每秒的時間。

不過這次李女士找不了任何理由了，而且太姥點名要見李今吾，因為她還從來沒見過親眼見過李今吾。李女士本想狡辯一下找個新理由，但一聽到太姥那句“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親眼看看她的乖乖太孫女”，李女士就像被戳破的氣球立刻癟了下去。

李女士拒絕不了。

“你也要來甯江？”速年的聲音中摻雜着分量不少的喜悅。

“對。”李今吾說，“不過我是第一次去甯江。”

“甯江是個很好的地方，與經常下雨的明溪相反，這裡大多數天氣都很晴朗。”

“希望你能喜歡這裡，喜歡甯江！”

李今吾的視線從窗外收回，旁邊李女士跟對座阿姨相談甚歡。她到現在也沒想明白，李女士為什麼放着便利又快捷的飛機、高鐵不坐，反而選擇了傳統的綠皮火車。

火車上的氣味混雜，一上車李今吾就戴上了口罩，并由此被李女士蓋章為“怕生，不愛說話”。而李女士自從坐到座位上之後，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整個人變得異常活躍，連對座阿姨的兒子在哪上班都聊出來了。

晃動的車廂、吵人的車輪聲、直挺的硬座……這一切都讓李今吾除了去廁所之外，根本沒精力去做别的事情，特别現在在火車上已經待了四個小時。

李今吾歪頭斜靠着窗戶閉目養神。火車穿過隧道，車廂瞬間暗了下來，耳朵也有點鼓脹的感覺，她不禁伸手揉搓了兩下。

“今今，别睡了。”李女士大力推搡着李今吾。

李今吾緩慢地睜開雙眼，反頭問道：“怎麼了？”

李女士擡了擡下巴，示意李今吾看向窗外：“往外面看。”

李今吾轉頭。

視野之内沒有任何障礙物的遮擋，遼闊的平原一直延申到天邊，盡頭是一列朦胧的山峰剪影。突然好想開窗，把頭伸出去吹風。

她想她一定會喜歡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