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

蜷縮的兔尾灰撲撲地被卷入泥濘的土壤，妖化的身體漸漸變得毛茸茸起來，漂亮雪白的毛發落入泥濘地，又變得髒兮兮。

“有受傷嗎？”

裴子謙拔劍以後，快步沖到桑青青身邊，不知不覺地像今早霜霜那樣，翻來覆去地檢查桑青青身上有沒有受傷。

桑青青勉強地笑笑：“我沒事。”

她撐着酸軟的身體，一下一下地向前爬行，試探着，靠近了裴子謙的胸膛。

他的衣衫松松的，似乎沒有來得及好好整理，就匆匆跑過來了。肌膚上，好像還有未幹的水滴，帶着舒适安心的溫暖和潮濕。

桑青青的眼睫毛微微顫動着，她知道自己身上很髒，但還是忍不住埋進了他的頸窩，一抽一抽地啜泣起來。

在這裡，出事的時候，隻有裴子謙想着救她了。

裴子謙被陌生的柔軟軀體和耳邊的抽泣聲限制住了動作，沒有推開桑青青。

“幸好你來了。”桑青青從他的懷裡抽出身來，碰到他虛攏在身後的手掌。

裴子謙恍若未知，掌心靠在她的背後，輕拍安慰。

“他死了嗎？”她理智回籠，指了指那邊的漆黑一片問。

“沒有，他暈過去了。”

桑青青拍了拍胸膛，點頭道：“那就好。”

“你不害怕嗎？他還沒死。”裴子謙幫她攏緊了頭發，不讓她臉上沾滿發絲，還從懷裡摸出了一張手帕，遞給她。

桑青青眯着眼睛看清了那張手帕，絲綢材質的柔軟帕子，上面還有精美的刺繡。

她記起裴子謙這人好像有點潔癖，于是很快地搖頭拒絕了，自己動手指尖捏着髒兮兮的袖子，也沒有鏡子，按着自己的平時習慣抹了一臉血。

裴子謙垂眸皺眉，還在想她為什麼拒絕了自己。桑青青自己不可能帶手帕，所以，為什麼拒絕他。

再擡眼，他看着桑青青一臉未幹的血液痕迹，壓住忍俊不禁的嘴角，疊好手帕，按住了桑青青的肩膀。

“啊，這，不用了，我覺得我還是弄得挺幹淨的。”

桑青青稍微與他拉扯推拉了一下。

“你讨厭我？”裴子謙的臉藏匿于夜色，聲音也聽不出喜怒，桑青青隻能抓他攥住手帕的手，試圖從上邊冰冷的溫度中感受出什麼來。

什麼也沒能感受出來。

她如實說：“我記得你不是有潔癖？”

“我有嗎？什麼時候？”裴子謙的手回溫了，他反客為主地握住桑青青的手，輕柔又不容置喙地幫她擦掉了手上的血。

“你受傷了。”

“好像，”桑青青還在想他的上一個問題，“反正你就是有點潔癖吧，是嗎？”

裴子謙不知道該搖頭還是點頭。他有些擔心若是自己搖頭說不是，明天桑青青就能拉着他到草地打滾。

“你受傷了，我帶你回去包紮。”

“去你那裡嗎？可是那麼晚了，我可以回我的屋子裡給自己療傷。”桑青青自言自語道，“上次的藥還沒用完。”

“真是奇怪，自從替玄沉買了那些藥物以後，好像大半的都給我用了。”

“你用了？你受了什麼傷？”

“！”

桑青青真是恨透了自己這張亂講話的嘴，趕緊喊疼把這件事揭過去，完全不敢再說什麼。

那些藥物哪是她用的，是那天那個刺客！

要是告訴裴子謙，自己替那個傷過他的刺客上過藥，那還了得嗎？

—

再來到裴子謙的宮殿，桑青青目瞪口呆地看着煥然一新的周圍，再看看裴子謙，心中要感歎的事情太多，最後隻能感慨：有錢真好。

“恭喜，你這是給你的宮殿裝修了嗎？”她隻是站在宮殿門口，望着一旁的類似偏殿的屋子，不過這個屋子相對來說要矮得多，不見得是裴子謙會喜歡的類型。

裴子謙笑而不語，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進去參觀。

“那我就進去咯。”桑青青一步三回頭，每次對視上裴子謙的目光都覺得他的神情無比溫柔。

一踏進低低的門檻，桑青青就能看到這五髒俱全的房間。

但不像是裴子謙住的地方。

這樣低的屋檐，他住進來會很壓抑的。

對桑青青來說，卻是剛剛好。

她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但是心裡一有那個想法燃起，她的眼睛就忍不住往裴子謙那邊瞟。

他還是笑意盈盈。

不會吧，不會吧。她内心驚歎了一陣。

在裡面看了一圈，差不多每個角落都看遍了，再回到裴子謙的身邊時，她的嘴角也俏皮地上揚着，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

裴子謙拿她沒辦法地笑笑。

“本來是個驚喜，沒想到變成了驚吓。”他無奈苦笑。

“沒關系，這是我離家獨立之後受到過最好的待遇了。”桑青青眸子格外閃亮，笑眯眯地說道。

她眼珠子溜溜地轉了一圈，不知在想些什麼壞點子，果不其然，不久，她道：“這個嘛，這個這個，不扣工錢吧。”

說着，她還不好意思地低頭玩起手指頭來，一直到裴子謙搖頭說不扣工錢才恢複了正常的神色。

“那就好那就好。”她拍拍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