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辨不清是文件或是别的什麼甩在辦公桌上的聲響隔着木門隐隐傳出。

裡面的人争吵幾句，聽不真切。

緊接着，一陣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哒哒”脆響由遠及近。

辦公室外鴉雀無聲。

挨着木門的衆人聞聲，慌作一團緊急散開，趕在女人出來前一秒坐回自己工位。

向莺及腰卷發随着她如流星的步子輕盈飄動，剛才在辦公室裡臭罵了頓領導，一個月以來郁積在心口的怒氣終于得以舒散開。

工位上不少同事不動聲色往她這瞄，見她面色從容，又望向那扇沒關上的木門。

果不其然，坐在辦公椅上，一即将奔四的中年男人擦拭明淨的鏡片下，皮膚已經因憤怒漲紅。

察覺到視線，男人望出來，怒不可遏道：“看什麼看，一個個都很閑是吧！？”

大家吓了一跳，趕忙動起來，立即有狗腿貓着腰上前為他關門。

向莺腳步不停，直到回到自己工位。

見她正收拾桌面，有人被撺掇出來，踟蹰不前。

“想問就問吧，不用憋着。”她東西不多，用不了多久就能收拾完。

再不問，她該走出公司了。

那人擔憂嗫嚅：“向莺姐，你……”

向莺會心一笑，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晚上吃什麼：“别擔心，我是主動辭職。”

上個月她就遞交了辭呈，一個月到，手頭工作也交接完，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他們其實隐隐猜到了點，自那件事起，向莺與辦公室那位一直是劍拔弩張的狀态，後來工作也逐漸減少。

隻不過他們不确定的事不敢亂傳，也就默契地緘口不言。

向莺熱情健談，在公司人緣也好。

這會聽到她親口說出，還是免不了惋惜：“向莺姐，我們都會想你的。”

向莺忍俊不禁：“我隻是辭職了，又不是再也不和你們來往了。”

見大家垂頭喪氣默不作聲，她主動打破眼前灰色局面。

“這樣吧，今晚我請你們喝酒，就去‘熟睡’怎麼樣？”

“熟睡”是近幾個月新開的酒吧，位于市中心黃金地段，其以裝修風格獨特出名。

最主要的是——

向莺沒去過，并且朋友正好約了她晚上在“熟睡”慶祝她離職。

“我去！我知道這家酒吧，據說老闆前段時間才回國，從來沒人見過他。”

“而且網上都說‘熟睡’特調酒味道都很不錯！”

決定去酒吧的人紛紛站起來小聲歡呼：“謝謝向莺姐！”

盡管大家已經降低音量，還是穿進辦公室那人的耳朵裡。

門把“咔哒”一聲從裡面擰開，就這點風吹草動帶着十足壓迫，激得衆人飛速恢複原樣。

桌面上屬于她的東西早在幾天前慢慢帶回家裡，這會桌面清理幹淨，隻剩下一個仙人掌盆栽。

向莺朝站在辦公室門口怒視着她的男人投去冷冷一眼。

拿起盆栽轉身就走，經過另一工位時，她腳步頓住。

女孩安安靜靜坐在座位上，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個字。

女孩是她親手帶出來的，大學畢業一年多，也在這工作了一年多，資曆比她淺，升職卻比她快。

“你……”向莺開口。

女孩用力握着鼠标的手指泛白，頭也沒擡道：“我晚上有事，就不去了。”

向莺輕點首，沒強求：“行。”

走出部門大門前一刻，向莺把那盆頑強生長的仙人掌放上她桌面。

向莺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那就祝你前程似錦，和這盆仙人掌一樣不屈不撓，敢于做自己。”

#

秋風嚣張跋扈地揉亂向莺完美的發型。

她伸手撥開糊在臉上的發絲。

回過頭望向大樓，這個她也是從實習期開始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地方，太陽光打在樓身，卻像是被一朵烏雲精準擋下，竟讓人感到陰沉。

身後傳來兩聲沉悶鳴笛。

向莺收起眼，擡步朝兩分鐘前就停靠在路邊的車去。

她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系好安全帶。

“你離職怎麼什麼東西都沒有？”沈婧婧看她兩手空空，問了一句。

沈婧婧是她高中時的好友，家境殷實，是個遊手好閑的大小姐，兩人已經認識十年。

向莺靠上頭枕：“前幾天陸陸續續帶回去了，剩下一盆仙人掌送人了。”

“哦，”沈婧婧點頭，“方文修說他晚上遲有事來不了，讓我們去。”

方文修跟她們大學才認識，三人友誼關系如三角形一樣穩定。

“他有什麼事兒？我同事晚上也來，我請大家喝酒。”向莺說。

“他說他…………”

後面的字向莺一個也沒聽進去，因為她收到了這樣兩條陌生短信。

最先映入眼的是一張照片，一男一女躺在純白如雪的床上，女人隻露出一截脖頸，身側男人被子隻蓋了一角，睡得正香。

男人從脖頸開始一路到腹部，紅痕密布，再往邊上看，套着黑色垃圾袋的垃圾桶面上，躺着一隻使用過的安全t。

照片上面一條消息是：【今晚十一點半，你男友會在“熟睡”和别人約會。】

在哪不好，偏偏在“熟睡”，又偏偏是十一點半。

十一點半同事陸陸續續都下班趕到酒吧了。

向莺擡手揉了揉太陽穴，隻覺頭疼。

“小滿，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沈婧婧不知道第幾遍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