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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晁家。
胡桃木色窗簾緊緊閉合,誓死不讓陽光竄進屋内一點兒。
晦暗光線下,連晁敞着腿,仰坐在沙發上。
一隻手随意搭在沙發扶手,另隻捏着手機兩側緊貼右耳。
“什麼事兒?”他閉着眼問。
“向莺晚上不去酒吧。”班長的聲從聽筒傳出。
閉着的眼蓦地睜開,黑長睫輕掃在空中。
自從那天成宜卉去了甜品店裡,連晁無論多早過去都見不到向莺。
她大概率是告訴過店裡的員工别向他透露任何她的消息。
想跟她解釋他和成宜卉沒關系都找不到地兒說。
人間蒸發了似的。
好不容易捱到他出錢讓班長組織的同學聚會,準備來個精心制造的偶遇,結果告訴他向莺不參加後兩場活動。
他阖了阖眼,幾秒後緩緩起身披上外套,拿上車鑰匙就朝門外走。
“她有說去哪沒?”
班長:“阮烨送她去的,你問問?我沒聽清。”
電話挂斷。
連晁正要給阮烨撥電話過去,與此同時,微信彈出個視頻。
阮烨發來的。
視頻裡,向莺頭發隻紮了一半,紮起的那顆丸子看上去稍亂。
剩下散着的卷發披在一件海馬毛毛衣外套上,裡面搭了條裙子,特漂亮,一層接一層的蕾絲裙邊堆疊,襯得向莺背影都顯溫婉。
如果沒有她旁邊煞風景的男的,這個視頻會更加漂亮。
再往上,露出一塊木頭牌匾。
上面寫着:甘茗居。
連晁輕啧一聲,長腿邁入電梯,去往負三層。
電梯下降過程中。
連晁順手保存視頻,盯着看了一會後,無比貼心(忍無可忍)地裁掉了站在向莺身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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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
白色帷幔與布屏風阻隔外界,從而圍出一個簡約淡雅的包廂。
金駿眉香氣漫溢至整個空間。
向莺在方父方母對面坐定。
和方文修身上的寬和友善不同,他的父母不苟言笑,每一根發絲都寫着嚴肅。
向莺臉上挂着恭而有禮的微笑。
方文修神色自若地介紹:“爸,媽。這是我女朋友,向莺。”
“叔叔阿姨好。”向莺緊跟着接上一句。
夫妻二人淡淡颔首。
方母細細端詳着她。
“小向,你今年多大了?”方母問。
方文修急切開口:“媽,年齡不重要吧。”
話音未徹底落下,方母擡眸剜了他一眼。
向莺淺笑,如實答:“阿姨,我今年二十七。”
比她兒子大一歲,有點不太搭。
但勝在從容大方,外表也不錯,不知道家境如何?
“嗯。”方母輕點首,繼續問,“你父母在做什麼?”
向莺臉上的笑略頓半秒,繼而恢複如常。
“我媽在做跨境電商,至于爸爸,我沒有。”
她的爸爸早在她九歲那年就不是她的爸爸了。
媽媽的工作還可以。
至于爸爸…關系到她的身份來曆。
方父想了想,終于開口:“你爸爸他是在你有記憶的時候走了——”
“爸!”方文修試圖阻止。
方父并未理會他,隻停下片刻便繼續道:“還是你從小就不知道爸爸是誰?
這話問得委婉,稍稍心思單純點的人都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
金駿眉獨特的清幽香氣幽幽萦繞。
向莺垂了眼,輕笑一聲過後再次擡起。
不知是感到冒犯還是自嘲。
她道:“九歲那年走的。”
既不是私生子,方家夫妻二人便沒什麼好介意的,年齡偏大一歲也尚可接受。
才進來一盞茶的時間,對方就已經問到:“你們倆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誰要結婚?”
散漫輕佻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
向莺心頭一震。
随着衆人目光望向聲音源頭。
就見骨節分明的指背觸上白色帷幔,徐緩撩開。
緊接着外面的人微微躬身探進來,耳飾上垂下的閃電墜子嚣張晃動,絲毫不顧及影響到了他人的談話。
帷幔輕輕落下,因剛才有人撩動而飄晃着。
連晁懶散撩了一眼方文修,目光繼而去觸向莺。
她今天果然也很漂亮。
她化了個美美的妝,紮了個他第一次見的發型,挑起的眼或許還戴了美瞳。
是認真打扮自己的漂亮。
但也不止今天。
她每時每刻都很漂亮。
然而她的漂亮不是外貌,而是一種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一次又一次不受控地為之傾倒;讓他抑制不住沖動地想要撩開帷幔,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讓他想要小心翼翼地牽起她的手,不顧一切帶她離開。
哪怕她在和别人談婚論嫁,哪怕她不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