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備用藥品也就算了,藥占不了多少地方。漸漸地,新買的手表啦不常穿的西服啦過于潮流的領巾啦,要麼挂起來要麼塞到櫃子角落。
我在強迫症發作的時候才出聲:“别往櫃子裡塞酒,裡蘇特來的時候會查。”
“也是。裡蘇特管得嚴。”普羅修特轉念一想,還是把酒塞到了櫃子,“上次安全度過了,難說沒有下一次,所以我跟他說我偶爾來看看你。你别動就行。”
7.
我喜提又一位家長。
這位家長不像我父母一樣給予資金支持血脈相連,也不像裡蘇特潤物細無聲默默把一切都安排好。
非要挑個不恰當的喻體,那就是霸道總裁。雖然有損普羅修特的形象,但我行我素目中無人的風格完全一緻。
我回家一向算早,晚歸半年也未必有一次。而普羅修特為什麼逮到,我隻能歸結為孽緣。
我在酒吧聽到駐場樂隊表演的第二首曲目,普羅修特傳來訊息:“在哪裡?”
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敲了幾個字:“在家。”
“還嘴硬?有人看到你了。”
“誰?你信别人不信我?”
“别上綱上線的。”普羅修特嘴裡的“有人”大概就是他自己,因為他下一秒就把我手機搶走了,“下次給你裝定位看你怎麼說。”
“你這是侵犯我的隐私權!”
“再跳得高點。”普羅修特遊刃有餘地按着我的腦袋,“看你能不能打到我膝蓋。”
普羅修特嘴也挺毒的,不知道貝西怎麼忍得了他。我可不是什麼媽寶女。
“你憑什麼管我!裡蘇特還鼓勵我多出門看看呢!”雖然地點不包括酒吧。
“我憑什麼管你?好啊,要是站在這裡的是裡蘇特,你會不會這麼說?”
我渾身僵硬,問:“難道你要打電話給他?”
普羅修特臉沉下來,把手機丢給我:“走。”
“去哪兒?回家嗎?”我拿起挎包,小跑跟上他,“我還沒和朋友打招呼呢。”
“想去就去啊,跟我報告什麼?要不要我替你打份報告給裡蘇特?”
我想當普羅修特的陰陽怪氣是耳旁風,但仔細看他,好像在……生氣?
我試探着拽他的袖子,普羅修特下意識想甩開,最後卻抓住我的手:“走吧,在别人的眼裡你可不是小孩子了,要為自己做的事抱有覺悟。”
“那在普羅修特眼裡,我還是小孩子嗎?”
8.
在普羅修特眼裡我是什麼,很快就有了答案。
我安分了一段時間——我本來就很安分!和普羅修特比我已經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好人了。
普羅修特想叫我有點自知之明,反思了之後覺得我說得也沒太離譜。他好像沒給裡蘇特打小報告,不然裡蘇特第二天準陰沉着臉出現在門口。
我感謝普羅修特的時候,他不屑地說:“男人才不會做那種事。”
天氣冷了,普羅修特把準備穿的大衣挂在陽台曬,我也把圍巾帽子和抱枕一股腦抱出來。
我剛放下就覺得懷裡空落落的:“好想養貓。”
“想養寵物?暗殺組有隻黑貓。”
“那是霍爾馬吉歐的,不是我的。”
普羅修特掃了我兩眼,極罕見地哼了一聲:“我也有一隻貓。”
“你養在哪裡?不會在我住過的房間吧?”
“要說在你房間也行。”他揉着我的耳朵,也不管自己手勁多大,直到我拉下他的手才說,“在我手裡。”
我拿不準普羅修特是什麼意思,疑惑地望着他,他在我面前蹲下來:“你知道自己多可愛吧。”
我歪着腦袋:“嗯?”
“我見的人多了,你什麼心思我一清二楚。”普羅修特咬牙切齒地說,“你絕對知道自己有多可愛。”
9.
好吧,我當然知道。不僅如此,普羅修特在我眼裡也很帥氣。
無論有沒有人要普羅修特,反正我要了。即使聽說他甩起人來毫不留情。
“哪有剛在一起就問這種問題的。”他撒氣似地把我頭發揉亂,“而且你?我也得敢。我要是無緣無故把你甩了,你不得到裡蘇特面前告狀。”
這就到了我的難處。我不敢告訴裡蘇特這件事,普羅修特也沒表明态度。
普羅修特得知我的顧慮,冷笑兩聲:“那以後我們結婚,也不邀請裡蘇特了?”
“我說的是這件事嘛?”我把腦袋埋得更深,以免被看到因為聽到結婚發紅的耳朵,“裡蘇特要是知道肯定會講我。”
“出息。”
“你就敢了?”
“等時機成熟我再去,我們才剛交往,誰知道你是不是玩玩而已。”
“哼。”我合理推斷普羅修特是以己度人。
“我是不是慣得你越來越刁鑽了?”
普羅修特說着說着就掏出煙盒,挑釁地夾了一支戳了戳我的臉。
我像被侵犯安全範圍的貓一樣跳起來:“我的房間禁煙,我在的地方都禁煙!”
“行啊。”普羅修特咬着我的耳朵說了幾句見不得人的話,“你自己選吧。”
我羞得把煙盒丢到他臉上:“那你去抽煙,去陽台抽。”
普羅修特自鳴得意地笑了笑,走到窗邊點火,火星在微風吹拂下若隐若現。
他還沒放到嘴裡,就把煙摁滅丢了出去,後知後覺地說:“老子為什麼要聽你的。”
我警覺地抱着枕頭,普羅修特像獵豹一樣把我堵到床角,并不溫柔地捏住我的下巴。普羅修特落下的唇比我想象中青澀,在暴躁地咬了我兩口之後才回歸他遊刃有餘的狀态。
我們的第一個吻。說甜也甜,夾雜着我們用力過度,咬到根莖的苦。
10.
我們沒有同居,主要是我不敢,畢竟裡蘇特總是來查寝。
但普羅修特隔三差五就鑽進我的屋子,還在我和裡蘇特打電話報告最近情況的時候陰陽怪氣做鬼臉逗我笑。我差點要懷疑普羅修特到底是成熟男人還是幼稚鬼。
打完電話,我故意晾着他,靠在椅子上看書。
普羅修特走過來擋住我的陽光:“在看什麼?”
“《南回歸線》。”
“文學?”
我把書遞給他:“要看看嗎?說不定普羅修特也喜歡。”
“我肯定不喜歡。”普羅修特拍拍我的腦袋,要是他有尾巴,早纏上了我的手腕,“别看書了,看我。”
普羅修特沒什麼文學素養,雖然我讀的這本也不是特别高深的東西。對□□要求素質才奇怪,又不是人人都是布加拉提。
普羅修特不高興了:“布加拉提文學素養就高了?他衣服搭配得還沒我好。而且素質和素養可是兩個詞,你别仗着自己多讀了幾年書就诓我。”
“明明是同事怎麼像仇人一樣……”我小聲吐槽了一句,開始賣力順毛,“我怎麼是在诓你呢?以普羅修特的實力,都可以去當時裝設計師了!□□的要求隻是能打,讀那麼書幹嘛。”
普羅修特眯起眼睛:“那你為什麼和我在一起?圖我能打?”
11.
我不記得當時的回答。因為那是謊言。
就算普羅修特一開始沒有看穿,後面也看穿了。
我們在逛街遇到裡蘇特,我想要躲開,普羅修特抓住我的手腕:“你在害怕什麼?”
雖然他沒硬拽着我去和裡蘇特攤牌,但也連着半個月沒來見我。我打電話約他去看電影,普羅修特問了聲電影名字,就幹脆利落地拒絕掉,好像是不滿意那部電影一樣。我知道他不滿意的是我,也領教了他的手段。
再次見面是在秋日的野餐上,裡蘇特邀請我參加了暗殺組的郊遊。要是在以前我會避嫌,但想到普羅修特肯定也在,我還是掩飾着雀躍的心情答應了。
我們都沒說話,也沒靠太近,時而一前一後,時而一左一右。海鷗撲棱着翅膀,從我們中間穿過。
隻有一位路人勇敢地打破了我們的沉默:“小姐,怎麼來海灘不穿泳裝?”
普羅修特瞪了他一眼,惜字如金:“滾。”
普羅修特停下來,下意識向我伸出手,但他視線與我相遇的一瞬間,紫色瞳孔裡的不甘、痛苦,與憤怒如海浪般湧向我。海浪在卷走我之前退潮,留下浪花蒼白的背影。
“回去吧。”普羅修特洩憤似地說,不知道說的是别人還是他自己,“别指望在這裡遇到什麼好人。”
一家三口正好路過,想要反駁,屈服于普羅修特的淫威,灰溜溜地牽着小孩走了。
野餐後裡蘇特單獨把我留下來,神情如往常一樣平靜淡薄。
他帶我回了父母家,陪我整理從小到大得過的證書,或大或小的獎項。如數家珍,細細摩挲。
裡蘇特坐到床頭,朝我招手示意。即使我站着,裡蘇特也比我高出許多。我坐到他身邊,仿佛在山腳駐足,仰望不可撼動的頂峰。
“人不會一輩子不犯錯,偶爾有點逾矩我也會容忍,但最終要回到正軌。我們不得不選,而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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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就是第二個聖誕。
我們踏着雪,繞着房子走了一圈,回到門口,默契地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