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譽抖着手拉開門鎖,光亮來了一瞬,又被關在門外。
闫馳撐着地喘了半分鐘才緩過那陣疼,他把手背過去摸了一下,那裡橫陳着不久前的新傷,汽車皮割出來的。
他脫力了一樣的靠在牆上,覺得陳譽像條無害的魚,搖頭擺尾的在那裡晃,勾得人屁颠屁颠往上湊,等人真的湊上去了就露出鋒利的小尖牙狠狠咬上那麼一口,讓人又疼又癢癢,特别過瘾。
陳譽扶着樓梯往下走,整個人都在抖,他知道自己犯病了,就像有人在他破破爛爛的身體上安裝了強力磁鐵,一次又一次不受控制的靠近,他的靈魂和軀殼總是在打架,不管哪方勝利都是遍體鱗傷,等一方徹底敗下陣來的那一天,他就會變成一個真正的瘋子。
闫欣欣從櫃台底下鑽了出來,一頭差點撞翻了搖搖欲墜的陳譽,陳譽虛脫了一樣的坐在最後一階的台階上,把指甲深深掐進皮膚裡,張小花從樓梯底下出來的時候,他臉色白的像紙一樣。
“怎麼了?”張小花抽了幾張紙擦手,彎腰看陳譽:“不舒服嗎?”
陳譽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再張口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平穩:“心悸,緩一下就好了。”
張小花從冰箱裡拿出一瓶涼飲料給他,橙黃的液體從口腔滑進胃裡,他品不出一點滋味。
闫馳用穿衣服的時間強力自愈,踩着木樓梯聲勢浩大的下樓,一露頭就看到坐在下邊的陳譽,他一點也不記仇的一步跨三階:“咋了?怎麼坐這兒?”
張小花說:“心慌。”
闫馳蹲下,看向陳譽蒼白臉和毫無血色的唇:“咋心慌了?”
陳譽張了張口,又被張小花搶答了:“他身子弱。”
闫馳眼睛撇到他手腕上的那道疤,心中明白了幾分,擔憂的說:“那咱還去嗎?”
也許是冰涼的飲料起到了作用,陳譽臉色漸漸好了起來,他撐着膝蓋站起來,拍了拍褲子:“去,辦 | 證大廳國慶放假,一等就是七天。”
沒有身份證他連個完整的人都不算。
闫馳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已經開始堵車了,隔着半條街都能聽見胡同外的大馬路上吵吵嚷嚷。
“行。”闫馳彎着腰從櫃台裡找鑰匙,翻了半天沒翻着,他四處看了看:“闫欣欣呢?”
陳譽想起來了,闫欣欣跑出去的時候手裡确實抓着個黑漆漆的車鑰匙,一路跑一路按。
“開我車吧,不堵。”張小花拿了一串鑰匙塞給闫馳,闫馳皺着眉往外走,被張小花一巴掌打在後腦勺上:“三輪車怎麼了,又輕巧又方便,這節氣出門你就知道了!”
陳譽早就對門口那輛三輪車感興趣了,李老師有一輛,張小花也有一輛,胡同裡的老頭老太太都有一輛,像個大号的輪椅,沒頂沒棚,擰上就能走,十分靈活。
他輕輕擰了擰把手:“看起來很有趣。”
三蹦子顫顫巍巍的駛出棗樹胡同,彙入熙熙攘攘的車流中慢慢往前挪,這時候闫馳才懂得知足,因為旁邊的機動車道挪都不挪。
陳譽坐在後座,撐着闫馳塞給他的遮陽傘,像個舊社會坐黃包車的闊少爺。
缺心眼的車夫一路走一路哼着歌兒,墨鏡架在鼻梁上,遮住了漆黑明媚的眼眸,遮不住他綻放的心。
綻放的後腦勺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闫馳回頭,遮陽傘的傘骨剛好轉了過去。
“脊梁骨疼嗎?”陳譽問。
闫馳搖頭:“後腦勺疼。”
陳譽的傘把輕輕一擡,指着後邊的電動車大軍說:“疼就專心開車,屬螃蟹嗎橫着走?”
闫馳豎着起步,見縫插針的把二十邁的車開出了十邁的速度,半天挪出去一米,陳譽的遮陽傘一點陰涼沒分給他,好不容易挪地方,差點被正午的秋老虎曬蛻了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