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樹胡同的清晨,從天色還未亮起來的時候開始,有時候是窗簾外一閃而過的車燈,有時候是三兩聲遠遠的狗叫,還有李老師輕手輕腳起床出門的聲音。
老房子不隔音,又臨着大街,正如闫馳所說,讓人有一種睡在大街上的感覺。
陳譽睡眠輕,并且一直保持着非常規律的作息習慣,他從不賴床,因為獨處常常伴随着混沌,但是今天,他破例了,因為闫馳正大馬金刀的睡在旁邊,一個人占據大半張床。
不知道為什麼,闫馳每個早晨都像被炮轟了一樣,除了臉,沒一處可以下眼的,閉着眼睛的時候氣質比平時柔和了很多,鼻梁又直又挺,眉毛和睫毛比大多數人更漆黑濃密一些,這讓他的五官顯得很深邃,尤其是那雙漆黑的眼睛,盯着某一處看的時候顯得特别深情,能把人燒化了。
陳譽靜靜的看着他,眼睛很久才眨一下,清晨的光透過睫毛将他的虹膜照成極淺極淺的棕色,那上面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霧,他其實記不住闫馳的樣子,刻意去想的話就會頭疼,盯久了會眩暈,他覺得自己是靠味道來分辨這個人的。
眩暈到來的時候陳譽閉上眼睛慢慢的熬,熬一會兒過去了就接着看,從夜晚到白天。
暈了幾次後陳譽漸漸總結出了一些規律,每次眩暈來臨之前他都會瘋狂心悸,從心髒到骨膜,血液也會沸騰起來,然後忽然陷入萬花筒一樣的碎片裡,那些碎片如齑粉一樣從虛空打着旋兒的彙聚起來,重新愈合成一張看不清面容的臉,然後被一點點的香根草驅逐,連同着暈眩過後的惡心感一點點消失,周而複始。
陳譽的身體如同從萬米高空突然墜落一樣抖了一下,眼神慢慢聚焦,他的胸口起伏的厲害,無聲的大口喘氣,修補了一整晚的理智和黑暗一同褪去,他近乎貪婪的嗅着近在咫尺的炙熱氣息,這樣可以掩蓋鼻腔裡那泛濫起來的腐臭氣。
闫馳皺了皺鼻子,被毛茸茸的頭發拱醒,睜開眼睛時陳譽就鑽在他的懷裡,整張臉幾乎埋進了他的頸窩,他想也沒想的長臂一收把陳譽攬進懷裡,陳譽身子一僵,理智回籠。
闫馳黏黏糊糊的蹭他,低下頭從頭頂吻到了耳朵尖,眼睛還沒睜開身體已經蘇醒過來,滾燙的手順着睡衣下擺鑽了進去,一把就可以掐滿他整個腰,大手摸到兩個腰窩,稍一用力就把人緊緊的揉了過去,兩具身體貼在一起,又燙又灼人。
一雙手慌亂的手抵上闫馳的胸膛,下一秒,連人帶被子一起掉在地上。
這回徹底醒了。
小賣部卷簾門“嘩啦”一聲拉了上去,張小花打着哈欠推開門,一擡眼就看見堵着門口停的車。
“闫馳?”她對着對面的小窗戶皺起了眉頭:“自己沒有家嗎?!”
闫馳擁着被子郁悶的坐在地上,簡直要被自己氣笑了。
陳譽也擁着被子,愣怔的坐在床上。
“你能不能别老這麼吊着我?”
“我沒吊着你。”陳譽說,他低下頭,用力捏着自己的眉心:“對不起。”
闫馳蜷着發麻的腿往前蹭了蹭,趴着床沿看陳譽,陳譽緊緊閉着眼,眉心通紅指尖泛白,闫馳一下沒了脾氣,他很沒骨氣的爬起來,坐在床沿上看那個陽光下幾近透明的人,把那隻不斷作惡的爪子拉下來。
被遮住的陽光一下子洩在俊秀側臉上,在高挺的鼻梁上鋪成一條耀眼的金線。
闫馳歎了口氣,把祛疤膏擰出來一圈一圈的在手心的腕上打轉:“沒關系沒關系,别煩了啊,多大點事兒。”
這樣不也挺好的,你在我身邊,我在你身邊。
你有病,我也有病。
吊就吊着吧,又不是别人。
陳譽偏頭,男人漆黑的眼珠藏在更加濃密的睫毛裡,身上蒸騰着誰也看不見的熱氣。
陳譽咬住自己的舌尖,疼痛隻能換來片刻的理智,握住的手輕輕一動就被抓得更緊,涼與熱交替,酥麻的癢順着手臂一路向上,直逼大腦。
陳譽眯了眯眼,睫毛也變成金色。
他渾渾噩噩的湊了過去,鼻尖靠近連同心髒一起跳動的地方,幾乎吻上那條輕輕顫動的血管,熱氣噴灑,兩人像是同時被按下暫停鍵。
闫馳梗着脖子,側臉被陳譽的頭發絲輕輕撩撥着,顫栗從側頸蔓延遍全身,火氣全部彙集到一處。
他媽的,忍不了一點兒。
修長柔軟的手被用力摁下,漆黑的眼珠裡是再難壓抑住的情 | 欲,男人輕輕擡了擡下巴,在他躲開的同時張嘴含住誘人的耳垂:“陳譽,你快把我逼瘋了。”
陳譽的尾椎骨麻了一瞬,條件反射就要揚起巴掌,可卻被闫馳看也沒看的一把抓住:“你得幫我解決。”
那隻手被他湊在嘴邊親了一口,然後一起向下,吸氣與喟歎同時響起,闫馳一瞬不瞬的盯着陳譽漲紅的臉,鼻尖一下一下蹭過他的臉頰和耳窩,嗓音低啞,手上動作不停:“這樣才公平……”
張小花買了糖油餅和豆腐腦,在小賣鋪的麻将桌上給闫欣欣喂飯,一轉頭,闫馳嘚嘚瑟瑟的回來了。
“張小花女士,闫欣欣同學,早上好呀!”闫馳心情大好,彎腰在闫欣欣臉上響亮的親了一口,在湊近張小花的時候被踹了。
“起遠點兒,現在連家都不着了啊?你長在李老師家得了呗,回來幹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