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商淩其實也是一怔:
暮色廊燈斜映下,這狗血書裡寫的定北王陸骁,竟然這麼高,這麼……帥?
他在娛樂圈混久了,說實話什麼樣的帥哥美女沒見過?
再說他不直,看到容貌出色的人時,難免會多看幾眼。
隻是這麼多年下來,不管是他常混的富二代圈子裡,還是娛樂圈裡,都沒遇上合适的。
他喜歡幹淨,又不肯亂來,這些年他這老鹹魚,真是過的比那石灰粉還清白。
這陸骁長得确實不錯,但最特别的,還是那種莫名的侵襲感極強的氣度。
讓人一看到這人,就在心底會陡然生出一種危機感來,仿佛平白才看到華美的劍鞘,便已然嗅到了瘆人的血腥氣。
這人的帥……
大約是戰場上浸染沉澱出的那種殺伐氣。
完全是他消受不起的帥哥類型。
尤其是這人立在燈影下,身後夜色沉沉,光線明滅間,這人像是才從那奈何橋上殺回來的一樣。
沈商淩頓時緊繃起了心神。
陸骁還沒重生呢,就這樣吓人了,等半月後到了他重生的那情節節點……真的不能想。
“先生臉上的傷好了?”
這時陸骁盯着他問了一句。
“好了,”
沈商淩驟然回神,覺得手心已經汗津津了,“王爺……請進。”
“怎麼沒掌燈?”
陸骁一進來,便吩咐掌燈。
即刻就有伺候的丫頭進來,飛快利落地掌了燈,又幾個丫頭流水般捧着些點心碟子等一并送了進來。
等她們都擱置好,陸骁一擺手,這些丫頭便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這麼一掌燈,屋内光線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本來剛才門口處黯淡,沈商淩見到這定北王時,下意識有一種看二次元人物的那種不真實感。
此時燈光湛湛的,眼前的定北王,一下子變得活生生起來。
沈商淩也在這瞬間,心神像是一下子從忽忽悠悠的懸溺恍惚中,嘭一下狠狠砸進了這個世界。
回過神的那一刹那,他立刻察覺到了陸骁落在他臉上的沉沉視線。
“先生身子可是還不爽利?”
陸骁走過來,一伸手虛虛扶了一下,“本王瞧着先生臉色不太好,這麼冷的天,怎生額上還冒了汗?”
說着,又拿起旁邊一個小巧精緻的手爐,察看了一下,親自過去那邊炭盆旁,用銀夾子夾了幾塊炭換了,這才又走回,将收拾好的手爐遞向沈商淩。
沈商淩在他靠近的那刻腿就軟了,于是順勢就坐了下去。
下意識接過來那手爐抱住,這才意識到身上已經冷的顫抖了,确切說,不是冷的,是吓的。
感受到手爐的暖意,沈商淩才穩住了心神:
不怕不怕,這時候陸骁沒有惡意。
“多謝王爺,”
沈商淩極力平靜道,“我沒事,可能是有些畏寒。”
“我知先生心有芥蒂,并不耐煩我常過來,”
陸骁聲音不輕不重,“但我對先生一向敬重,況且當年父王在時,也對先生多有贊譽,常言先生文采風流,筆筆層層說理明白,如剝蕉如抽絲,不愧一代名士。”
說着,陸骁視線又不易覺察地飛快在沈商淩身上掃過。
他對這位沈先生,由于少年時那段師生之誼,是有些敬重不假。
但其實,他對這位先生伸手相援,除了那一段師生之誼的緣故外,還因當年這沈商淩進府時,正是他記憶中阖家最好的時節。
那時父王還在,長兄還在,母妃也不曾因悲傷過度失心瘋,長姐也還未重傷難愈,虛弱到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一家人軟語燈邊,言笑宴宴。
或者說,沈商淩在王府中的那些時日,正是他那段夢也難回的過往。
沈商淩于他,更像是當年府中最好的那株梅樹,在枯萎前飄散的一縷梅香。
因此,得知沈商淩性命堪憂時,這才不惜忤逆昏君,冒險将他救回了府中,隻是名分上确實有些折辱他了。
沈先生這人,他是了解的,雖說有些端持好名,但才學确實難得,父王都推崇過的,他心裡自然也多幾分敬重。
雖比他大不了幾歲,但他也以師友般情誼看護沈先生。
隻是費力救了沈先生回來,這位卻像是受了奇恥大辱般,對他不假辭色,哪怕他苦口婆心說明其中不得已的苦衷,也不曾得這位一個好臉色。
他想着名士高潔,大約一時半刻難以忍下“男妾”這種污名,隻能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着,等沈商淩慢慢平複。
誰知今日過來,這沈先生……怎麼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王爺,我……”
沈商淩硬着頭皮聽了,連忙道,“我之前是沒想通。我……我沒有……不尊重王爺的意思。”
陸骁眼底閃過一抹難察的驚疑,面上卻不動聲色:“沈先生既這麼說,本王便放心了。”
說着,他沉沉掃了沈商淩一眼又道,“另外,本王明日便要去往嵇北公辦,大約去個十幾日,其間沈先生若有什麼吩咐,便和王府掌事說一聲,他自會替先生辦妥。”
“噗咳咳——”
沈商淩一聽這話,一下子嗆了一口。
情節關鍵點,定北王去了嵇北後,不知怎麼得了瘧疾,發了一場高燒,醒過來後,就是重生的定北王了。
“王爺,”
一急之下,沈商淩幾乎是猝然擡眼看向陸骁,“這工……這差事,是一定要去的嗎?”
不知道勸阻他去嵇北,定北王的重生環節能不能就此推遲。
“嗯?”
陸骁大約也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一頓之後平靜道,“先生這話是何意?還請先生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