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事情跟她預料的一樣,屆時的景象絕不可宣之于人,姬成瑜竭力保持住冷靜,回頭命令道:“誰也不準靠近,違者死生不論。”
話音剛落,她驟然推開擋在面前、呆若木雞的學子,直奔偏殿而去。
姬成瑜順着春芸的話一路來到偏殿,她一眼注意到地下靜靜躺着的銅鎖,眼中閃過晦暗。
剛踏進殿内,她就聞到一股不尋常的熏香氣息,姬成瑜頓時捂住口鼻。
甜膩誘人,經久不散,此熏香的奇特之處她略有耳聞,姬成瑜心下一沉。
殿内,蘇玉宸還在與姬旭堯纏鬥,他顯然已經體力不支落入下風,隻憑着意志苦苦支撐。
但姬旭堯的儀表淩亂,衣衫不整,胸前還有一道淺淺的傷痕,也沒有好到哪去。
姬成瑜慶幸姬旭堯并不清楚蘇玉宸的武功路數,他的武功都是在戰場上厮殺出來的,為了能盡快殺掉敵人無所不用其極,并不是尋常習武的套路。
再加上他武藝高超,殺敵經驗豐富,因此蘇玉宸在神志不清時,還能跟姬旭堯打個有來有回。
姬成瑜及時趕到,事态還未一發不可收拾。
她眼中閃過一抹沉思,對上蘇玉宸看見她時忽然亮起的眼眸,淺笑了一下,頭往他的右方歪了下。
蘇玉宸會心,用匕首把姬旭堯逼到了右方。
姬成瑜見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到來,悄悄将衣裳上繡的珊瑚珠取下,往她腳下一擲。
姬旭堯正匆忙閃躲,猝不及防被腳下的圓珠絆倒,重重跌落在地。
蘇玉宸喘着粗氣,直直站到她面前,一雙墨眸黑沉沉的,如同夜幕下暴風雨前的海浪。
姬成瑜全然沒有阻攔他發洩情緒般的一頓拳腳,甚至于自己驚呼一聲,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蘇玉宸時,還趁亂踹了一腳姬旭堯的穴位。
眼睜睜見她因鈍痛面目猙獰,半天沒能爬起來,姬成瑜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但見到蘇玉宸重新掏出匕首在她身上比劃,手法狠辣就往她心口招呼,千鈞一發之際,姬成瑜伸出胳膊攔在他身前,制止他殺了姬旭堯。
她瞪大了眼睛,耳語道:“你瘋了不成?殺了她,你也活不下來!”
蘇玉宸搖頭,淚流滿面:“您不懂這對男子來說意味着什麼。”
發生這種事向來都是男子有口難辯,一旦坐實清名有損,男子不是三尺白绫,便是削發為尼,他不能被釘上恥辱柱。
可他被姬成瑜牢牢攔住,半步也進不得,隻能瞧着姬旭堯狠咳了幾聲,捂住胸口,顫顫巍巍掙紮着起身。
蘇玉宸神色難堪地咬緊下唇,成串的淚珠滾過不失剛毅的臉頰,濺在地面,卻仿佛打在姬成瑜的心口,震耳欲聾。
這還是姬成瑜第一次見他這麼激動悲怆,一時怔在了原地,眸中不知不覺帶上心疼。
她手掌攥緊,指節發白,甚至想奪過他的匕首,替他手刃姬旭堯。
這是她向來冷靜自持的人生中,第一次有如此大的殺意。
她閉上眼,重新睜開時,對蘇玉宸仍舊坦然以對,他的心緒不甯,她必須讓他冷靜下來。
姬成瑜握緊他的手:“我隻擔憂你的安危,其餘一概不重要。”
趁蘇玉宸愣神之際,姬成瑜趕忙奪下他手中緊握的匕首,利落擲向遠處。
她柔聲道:“别傷着自己。”
匕首不在他手中,姬旭堯時刻被死亡威脅的警惕一掃而空,她冷笑一聲,陰招浮現在腦海中,她要倒打一耙。
“皇妹你終于來了,蘇侍郎孤身一人在此,示弱引誘我前來,後拉拉扯扯包藏禍心,見你到來又舉刀相向,他這是為了離間我們!”
“他向來狂悖,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這是僭越!”
蘇玉宸身為男子,面對這種清名上的指責有口難辯,他咬緊牙關嗓子裡帶着顫音,目光直視姬成瑜:“您也覺得我輕賤?”
他隻在乎她的看法。
蘇玉宸近乎執拗地等待一個答案,神情卻仿佛脆弱得不堪一擊,似乎隻要她不信任他,他就會陷入絕望,再無反抗的力量。
姬成瑜沉沉歎氣,眼波流轉間掩蓋了多餘的情愫,她轉向姬旭堯,目光幽深晦澀,莫名危險:“春芸已經盡數交代,你的計劃徹底落空了,皇姐。”
“春芸算什麼東西,他就是個沒腦子的廢物,”姬旭堯大力揮袖,一時間口不擇言,随即理智及時回籠,拉住她剩下的話:“他跟我有什麼關系,莫不是他與蘇侍郎有私怨,誣陷他後信口拉扯于我。”
姬成瑜對此事的幕後主使心知肚明,倒不如說她們兩人都清楚事情原委,具在這裡演戲。
她不依不饒:“皇姐,你這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在皇妹面前嘴硬了,那你又為何出現在這裡?”
“我見他有所異常,好心前來詢問,他欲攀扯我,見你到來又故作敵對,”姬旭堯理直氣壯,“皇妹,你是在懷疑我?”
姬成瑜扶住渾身發燙的蘇玉宸,對上他的祈求眼神,輕啟唇安撫:“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