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姬成瑜聽了他這話,反而沉下了臉。
她将藥碗往旁邊一扔,在岑寂空曠的宮殿内磕出一聲回響。
蘇玉宸這話,完全就是在撇清她。
她心中充斥着憤懑,不知是因他魯莽舉動會牽連自己,還是因他不給自己留後路。
但相比憤怒,姬成瑜的心中有種脫離自己掌控的心慌,驚亂之下,她連一向嗤之以鼻的髒話都脫口而出了。
“有病,你我本是一體!”
她陰沉冷肅地盯着蘇玉宸,握住他的腕骨微微用力,依稀可以聽見令人牙酸的咔咔響聲,不多時他的手腕被擰出一道紅痕。
“你又談何牽不牽連?”她目光灼熱,似是要把人盯出個洞。
蘇玉宸聞言顧不上手上的痛楚,而是默默紅了眼眶,他局促地絞着手指:“是玉宸失言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姬成瑜的臉色,見她陰沉的表情沒有絲毫緩解,蘇玉宸生硬地移開話頭:“妻主不是會武嗎,緣何方才裝出不會武的架勢。”
說她要韬光養晦,偏生又為了自己出頭。
這讓他如何不對姬成瑜沉迷啊?
姬成瑜冷峻的面容稍顯柔和,她松開蘇玉宸的手腕,身子散漫一歪,附在他胸前耳語:“我裝的不會武,而且,隻有阿宸知道我會武這件事,這是我們的秘密了,不要宣揚出去。”
她們離得太近了,蘇玉宸能感到姬成瑜的吐息噴灑在他耳廓,溫濕的氣息令人心旌搖蕩。
他按捺狂跳的心,眼神飄忽到别處:“嗯,玉宸懂。”
姬成瑜的指尖從他的胸口逐漸移到他的手腕,在紅腫的地方緩慢揉捏,她微微擡眸,突然問:“前幾日為何避我?”
還不等蘇玉宸将準備好的說辭道出,姬成瑜忽然在他手心撓了一下,嚴肅道:“對我說實話。”
蘇玉宸深深歎息。
真話是那麼殘忍,或許說出口,對大家都沒好處,但他忍了太久,無人可傾訴,他孑然一身呆在這荒謬紅塵,他想要個知己。
蘇玉宸糾結半晌,還是出口坦白他藏在心底已久的秘密。
“妻主,其實玉宸,重生過,玉宸已經活過一世了。”他喉結狠狠滾動了幾下,感覺自己口幹舌燥,卻在開了這個頭後,一切都順理成章地和盤托出了。
上輩子,蘇玉宸輕信三皇女姬旭堯,她在自己出事後,立刻找到蘇玉宸允諾,會讓他繼續帶兵打仗,代價就是成為他的侍郎。
他那時候求助無門,苦于即将被貶為庶人,再無緣兵營,于是同意了她的提議。
蘇玉宸與姬旭堯成婚後,兩人相敬如賓,開始的一段時日,蘇玉宸雖然不能親到兵營去,但确确實實保住了自己的兵權。
誰知好景不長,姬旭堯以雷霆手段架空了他的兵權,用大将軍妻主的身份獲取了全營将士的忠心,而将蘇玉宸困在她的後院争風吃醋。
自成婚後,蘇玉宸便度日如年,他可沒有自由進出三皇女府的資格,隻能迫不得已呆在後宅跟那些男子勾心鬥角。
直到連坊間都傳聞邊軍易主,他才意識到,這是場徹徹底底的陰謀。
就他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時,姬成瑜在一襲月華下翻了三皇女府的牆頭。
夜幕下的府邸寂默無聲,姬旭堯不喜他的大身闆,所以從不願踏足他的院落,他也樂得安穩清淨。
因此,哪怕姬成瑜的動作再輕,他在戰場上的求生本能還是讓他從睡夢中驚醒。
蘇玉宸撈起門後的箕帚,警惕地附在門框後聽着院裡的動靜,準備等賊人進來時照她的頭就是一棍子。
半晌安靜後,一聲清亮的口哨聲在落寞荒蕪的庭院裡炸開。
那是,邊軍的号令聲!
蘇玉宸握着箕帚的手顫抖了,他想了很多種可能,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中簡陋的武器,輕推開門,往院裡走去。
就在一輪柔美圓月下,姬成瑜斜倚在牆頭,一條腿踩在牆沿上,一條腿漫不經心地晃蕩,她沖他揚起下巴,笑得肆意:“蘇将軍,好久不見。”
真是好久不見了……他在出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姬成瑜,他想尋求她的幫助,誰知來到了五皇女府,得到的消息卻是她出了遠門,歸期未定。
姬成瑜動作輕巧敏捷地跳下牆,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響動。
蘇玉宸默默收回了想要攙扶的胳膊。
昔日默契十足的死對頭,再見面已經無言相對,姬成瑜暗歎了一聲,她明白自己的處境不算妙,若是今晚之事被戳破,她會惹上大麻煩。
姬成瑜心裡對定局全都明了,也不知為何,還是拗不過自己心中的沖動,鬼使神差就來到了他的院裡。
她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掏出一把寶劍:“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