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姬成瑜懵懂清澈的眼神,蘇玉宸發覺她好像真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能引起誤解。
可這讓他怎麼說的出口,蘇玉宸擰巴了半晌,結結巴巴道:“他說我們辛勞了一天……”
“可不就是嗎,還是我親口跟他說的,讓他不要打擾你。”姬成瑜懶散往後一靠,一副不解的樣子。
見姬成瑜仍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蘇玉宸也不知她是沒聽懂,還是覺得就算誤會了她倆也沒什麼,他不好意思細想,便慌忙轉了話頭:“妻主,我們這是去何處?”
“去刑部。”姬成瑜氣定神閑,勾唇微微一笑,眼中極快斂過一絲暗芒。
片刻後,姬成瑜好似明白了什麼,微微坐直了身子,盯着他泛紅的耳垂悄悄勾起唇,眸光晦暗深邃。
聽白駕車,五皇女那輛皇帝欽賜的,窮極奢華的轎子,一路直奔刑部大牢。
刑部尚書早早就聽聞了她的到來,趕忙在門口迎接:“殿下到來,真是令我刑部蓬荜生輝。”
下轎後,蘇玉宸這才發現所到的地方,竟是刑部的大牢。
姬成瑜早就讓刑部尚書把春芸送入牢獄,嚴加看管,如今也不掩蓋來意:“我來見春芸,他如何了?”
刑部尚書會心一笑:“殿下親口吩咐,微臣自不敢懈怠。”
蘇玉宸閃過一抹克制的痛苦,他偷偷拉過姬成瑜的袖口,低聲問:“能否讓玉宸親自審問?”
姬成瑜本意就是想讓他來親自見春芸,沒想到他先等不及,這樣也好。
“去吧,我陪你。”
刑部尚書在最前面引路,蘇玉宸跟在姬成瑜身後,繞過陰暗血腥的牢獄,一直走到看管最嚴密的牢房那邊。
獄卒見到她們具是一驚,連忙拍掉手中肥膩膩的油漬,抹掉嘴角的肘子殘餘,對她們起身行禮。
姬成瑜目不斜視,直直跟在刑部尚書身後,在一處牢獄前,她停下了腳步:“殿下,就是此處,微臣便不陪您進去了。”
她淡淡應了一聲,揮手讓刑部尚書退下後,自己先用鑰匙打開門上的鎖,大步走了進去。
剛踏進去,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直沖口鼻,姬成瑜下意識用袖子掩面,心頭升起不安的感覺。
在見到靠在牆根,兩側的散發把臉遮擋得嚴嚴實實的春芸時,不安的感受達到了最大。
姬成瑜先感覺到不對勁,想要阻止蘇玉宸的進入,誰知回頭一望,他已經把這一幕盡入眼底。
他沖去春芸身前,輕輕扶起他的臉頰,隻見春芸已口吐鮮血,那張清秀的容貌上滿布血污,一副不忍直視的凄慘模樣。
春芸在獄中暴斃這一事實,不僅蘇玉宸接受不了,連姬成瑜都超出預料。
他是身中毒藥的樣子,可牢獄看管森嚴,若非有人相助,如何能将春芸神不知鬼不覺殺死。
姬成瑜派出侍衛整夜巡查,安排此事的都是自己的親信,要麼是她的手下出了問題,要麼就是姬旭堯早就在此處埋下了眼線。
自己就歇了一晚,沒料到還是被姬旭堯搶先一步,死無對證。
看來給蘇玉宸下藥一事,是奈何不了姬旭堯了。
姬成瑜的眼眸晦澀陰沉,緊緊盯着慘死的春芸,和怅然的蘇玉宸。
蘇玉宸的腦子成了一團漿糊,一股刺痛的寒意從脊背竄入四肢百骸,他克制不住自己手掌的顫抖,猛地收回手後,他險些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形。
姬成瑜連忙上前扶住他。
她蹲下身,目光關切:“沒事吧?”
蘇玉宸避而不答,拽緊了她的衣袖,愣愣喊了一聲:“妻主?”
“我在。”姬成瑜溫柔回應。
這一聲仿佛變成他的救命稻草,蘇玉宸驟然鑽進她的懷中,肩頭無聲抖動着。
“妻主……春芸,他從我五歲起就跟在我身邊,情同手足。”
他嗓音哽咽,字字泣血地講述着:“最重要的是,前世我在三皇女的後宅蹉跎歲月時,都是他陪自己度過的,那麼苦悶、漫長的、需要掰着手指頭過的日子,我隻能對春芸傾訴,也隻有他聽見我的聲音。”
他被賜毒酒後,決意刺殺姬旭堯時,春芸亦跟他一起赴死。
“前世我虧欠春芸太多,所以才會屢次割舍不掉與他的情份,糾結如何處置他,還讓妻主費心救我。”蘇玉宸用力地往姬成瑜懷裡躲,好似那份溫暖能讓他忘卻方才見到的慘狀。
沒想到他先一步有了結局。
今生他本欲彌補,春芸卻投靠了姬旭堯,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大概,人心是不能考驗的……
姬成瑜輕輕拍着他的後背,默不作聲地聽着他的哭訴,說是哭訴,倒不是說是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