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能做什麼?
兩人改變原本找人計劃,形影不離待在箱根,這處小院落,成為第二個臨時的家。
他們像所有平凡的夫妻一樣。
新年鐘聲響起後,前往神社參拜,虔誠祈願來年平安。
太陽還未升起時,爬上山頂,在第一縷朝陽下接吻。
回來後,一起品嘗旅店贈送的荞麥面和惠方卷。
時間流逝的焦慮,多親密的距離也無法阻擋。
桃山枝五感變得遲鈍,聽力都開始出現問題,需要五條悟貼着耳朵,才能聽清。
她喜歡這樣,主動把耳朵貼在他唇邊或者頸動脈。說話、呼吸間輕微的顫動,血液奔流的聲音,都是鮮活的證明。
她愛這樣的五條悟。
五條悟黏桃山枝黏得更緊了。
睡覺要抱着,走路要抱着,吃飯要抱着,甚至連上廁所也要抱着。
一刻也不願意分離。
新年第二天,桃山枝窩在五條悟懷中,望着庭外飄落的雪,想起一件往事,“我沒來過箱根,但看過箱根驿傳,在東京。”
五條悟對她的一切都感興趣,下巴抵在她頭頂,輕蹭了下,示意繼續說下去。
桃山枝仰起臉,在他下巴處親了一口。
“我好像沒跟悟說過我的過去。”
現在想起來,真奇怪啊,她這樣一個身世成謎又弱小的人,居然被五條悟從萬千的人中選中。
在她的世界,她從未被神明眷顧過。
但在這裡,神明留在了她身邊。
“我的人生其實沒什麼值得說的,但我想讓悟知道,關于所有的我。”她換了個姿勢,側躺在五條悟的手臂上,抓着他另一隻手十指緊扣。
她的父親是大家族的庶子,沒有繼承權,年少時叛逆離家,遇上同樣漂泊的母親。
桃山枝的出生是個意外,沒人期待她的降臨。
出生後,本就流連花叢的父親更不回家了,母親也經常跟不同的男人出去,陪着她的隻有一個花錢雇用的仆人。
仆人對她也并不盡心。
“聽起來很慘吧?但我其實有人陪着。”她臉上帶上些許笑意,像是回憶到什麼而感到由衷的快樂,“雖然我看不見,但是我就是知道,一直有人在看着我一天天長大,所以我并不孤獨。”
桃山枝将脖頸的挂墜勾出來,“這個就是證明。”
接下來就是失去,她的父母接連意外身亡,仆人也辭職離開,而她因為尚且才六歲,被父親的家族領了回去。
“我讨厭那個地方。”
她并不是很願意回憶起在家族裡的生活,那種灰色的、腐臭的,爛到泥裡,能生生将鮮活的生命囚禁成陳舊僵硬的枯木。
所以遇到五條悟,她不可避免被吸引了。
他是淤泥中開出的花,張揚而明媚,黑暗沒有浸染他分毫,沒有泯滅他炙熱的生命力。輕佻外表下,是沉寂的雪,本該極寒,可桃山枝卻在凜冽的風中,漸漸迷失,發現了他最内裡的火焰。
“十八歲的時候我就搬了出來,一直住在月見台。”她感覺到五條悟呼吸停滞了片刻,疑惑擡頭,卻得到了一個吻。
被親得有些癢了,她忍不住笑了,似乎得到了勇氣,将自己最為難過的事情翻出來,暴露在陽光下。
“那時候我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個人,連大學都是随便選的,隻是為了離那個家遠點再遠點。”
曾經,她一直堅信有人在守護着她,但在十八歲戛然而止,如同航行失去了方向,兜頭自己在漩渦裡打轉。
“就是那時候,我的同期和學長們參加箱根驿傳。從他們身上,我好像也莫名汲取到了一點繼續活下去的力量。”
桃山枝現在想起來,還覺得非常奇妙,原來勇氣和毅力是真的可以傳播的。
“悟,你想看箱根驿傳嗎?”桃山枝一骨碌坐起身,從回憶中重新吸取了能量,眼睛都亮起來了。
桃山枝決定得很突然,但五條悟沒有拒絕。
這段時間他變得有些沉默,不愛說話,更加不願意放開桃山枝,似乎生怕一刻沒看見人就消失了。
箱根驿傳分為兩天,第一天的終點就在箱根町蘆之湖。
此時,終點處兩側已經站滿等候的人群,他們沒有離得很近,而是遠遠地站在高處,五條悟抱着桃山枝在漫天飄雪中,落在一棵樹上。
以這樣絕對的高度,桃山枝能輕易将下面的跑道盡收眼底。
不遠處,已經有運動員在結束最後的旅程。
長跑是孤獨的,同行的隻有迎面的風,雪色下那道寂寥不屈的身影,身上似乎閃耀着奪目的光。
桃山枝被感染了,她緩緩握緊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