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陸母替她實現了這個願望。
父母在教訓孩子的時候,最讨厭的不是孩子頂嘴、反駁,或者悶不吭聲,而是對方突然的發笑。看不起、輕視,這樣的詞彙一旦和自己的孩子牽連在一起,這種打擊感能瞬間激怒他們。至少陸母就被兒子嘴角微薄的笑意給激怒了。
怒火沖上了她的腦子,以緻于她做出了一些不理智的舉動。她從包裡拿出了一封信,粉色的信封上面點綴着可愛的貼紙。不用想就知道這裡面裝的是什麼内容。
陸母更像是抓到了什麼把柄,氣勢洶洶質問道:“這是在你書桌裡找到的,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戀愛了,所以才成績下滑的?”
嘶……聽到陸母的發言,即便是想着要他倒黴的江望舒也不由得有點心疼他。陸母每一句都踩在了青春期高中生的雷點上,唯成績論、不給孩子面子、不尊重孩子隐私、禁止孩子戀愛,種種buff下來,江望舒都覺得陸白榆的生活真窒息。
不過她也有些疑惑,他的家長為什麼要這樣對他。江望舒曾聽班上同學說過,自己父母每天都把陸白榆挂在嘴邊,恨不得連對方吃什麼都要操心一下。
但現實中陸白榆父母的行為卻恰恰相反,不說對兒子多麼體貼,這個态度更像是對欠債的仇人一樣。隻不過稍有些退步,就迫不及待地對他進行人格上的“羞辱”。
江望舒還比較在意一點的是,那封情書。情書當然不是她寫的,從小到大,她收情書收到手軟,但從來不會給别人情書。更何況是在家長會這麼一個特殊的日子,她很好奇究竟是那個天才放的,确定不是陸白榆的仇人?
陸白榆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很快歸于沉寂。很顯然他也并不知曉這封情書,不過這并不影響他隐私受到侵犯時流漏出些微的憤怒。
“還給我。”陸白榆終于開了口,眼尾的餘光是江望舒略顯複雜的神情,他轉過頭,目光直視陸母,再次重複了一遍:“還給我!”
被那雙漆黑的眼珠盯着,陸母第一次有了怯懦的感覺,她下意識地松了手,單薄的信晃悠悠地飄落到了地上。
陸白榆俯身去撿地上的信紙,身形像是被彎折的翠竹,被大風壓倒,而後用更為強勁的力量努力站直。
等到他再次站起,陸母才發現他比自己高了一頭還多。她知道兒子長高了,但沒想到比自己高了這麼多。
平日裡,陸白榆跟母親講話總會俯身遷就,或者低下頭來,以緻于她根本沒有發現在身高上,對方已經可以俯視她了,她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步。
粉白的紙上蒙了一層灰,陸白榆用手撣了撣。
還挺珍視,江望舒如此想道。
見妻子管教夠了,一直沉默的陸父出來打了圓場:“你媽也是為了你好才教育你,我們不反對你談戀愛,但是你要知道,你現在是重要時期。高考可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你要記得你身上的擔子。”
說完,他做了一個父親對兒子慣常做的動作,将大手壓在他的肩上。陸父個子不低,但可能由于應酬,有啤酒肚。而陸白榆又正值生長期,單從背影看,陸父足有他兩個寬。手掌壓在他肩上,像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江望舒看着這幕,決定發發善心。她整了整頭發,從樹後面出來,說道:“陸白榆,你怎麼在這呢?讓我找了你半天,班主任叫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她笑了笑,一雙杏眼沖他眨了眨,而後超大聲說道:“我們的全校第一,我剛看到班主任從校長辦公室出來,高興壞了,可能是又要表揚你。”
被外人一打斷,陸父陸母隻好暫停了教育,又聽對方要叫走陸白榆,不知道對方是聽到了他們的話來解圍的,還是真的。一時之間,面面相觑。
江望舒卻轉過身沖着陸父陸母道:“叔叔,阿姨,你不知道我們老師多喜歡陸白榆,就連我爸媽也是,說要是我能跟陸白榆換一下,他們做夢都能笑醒。”說到最後,她還加了酸酸的語氣,陸白榆都要信以為真了。
這也不全是胡扯,開學典禮的時候,鄭女士曾有幸一瞥陸白榆的風采,直呼這麼聰明又帥氣的孩子,要是自己的該多好。
她轉過頭陸父陸母才發現,這個來叫人的女同學長得格外好看。杏眼桃腮,唇紅齒白,隻是看起來年齡看起來好像小了點,不過也可能是她娃娃臉。她用一雙眼直勾勾盯着他們,裡面是滿溢的真誠,夫妻倆瞬間就信了她的話。
陸父發了話:“白榆,既然你班主任找你有事,你就去吧。”
陸白榆沉默地點頭,看着江望舒背對着父母沖他得意地做着表情。而後,她扯了下他的衣服下擺,示意他跟上來。
他低頭看着那個小個子雄赳赳氣昂昂地在前面帶路,走出一副大哥罩你的氣勢,澎湃的心湖慢慢平靜了下來。
兩人走到拐角處,陸母突然向着這邊走了兩步,道:“等下你放學,我們……”
他停住等着陸母說完,垂下的右手卻突然被一隻溫暖的小手給包裹住了。那隻手用力拉了他一下,一直拖着他往前跑,他不由得跟着跑了起來。
他順着伸直的手臂往前看,是江望舒帶着興奮的側臉,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兒。不知道是運動刺激了多巴胺的分泌,還是她快樂的情緒感染到了他,陸白榆也跟着心情高漲起來。
兩人手拉手在校園裡狂奔,直到有同學驚呼這出格的舉動,他們才停了下來。汗津津的兩人對視一眼,發現已經跑了大半個校園了,不由得都笑出了聲。
“上次我們好像也是在跑。”江望舒松開了手,率先開口道。
陸白榆蜷縮了下手指,對方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掌心,他平複了下呼吸說道:“不是我們,是你,考試前你來我們班待了一會兒,就慌慌張張跑走了。我被你拉着跑,隻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你居然看到我了。”江望舒有些驚喜,然後又癟嘴說:“我們教室都不在一棟教學樓,上課鈴響了,我不跑,難道等着遲到嗎?”
陸白榆:“你少找徐源兩趟,就不會遲到了。”徐源是陸白榆的同桌。